鬼琴

一把古董小提琴,两个音乐人的爱情,三代人的恩怨。
正文

鬼琴 45

(2014-02-13 09:36:47) 下一个

化肥厂在国道边上。我记得,我小时候那都是菜地,近几年城区扩展的厉害,现在,这盖了一个又个的居民小区,将这化肥厂围在当中,仅留一专用马路进出。住宅楼与化肥厂之间有50米左右的间隔带,长了荒草,其间有附近居民零星开垦的一些菜地。

我和殷晴一前一后将车停在路边,沿着居民小区间的小路向化肥厂走去。路两旁的居民楼,灰蒙蒙的,家家紧闭门窗,无人在外晾晒衣物。我俩走到荒地的边缘,还 没向里走几步,就闻到化肥厂的刺鼻氨味。殷晴捂着鼻子说,我的那块地还在前头。我俩坚持走到了那。那长了几棵半死不活的歪脖树,一地枯黄的草。一阵风吹 来,捎来的刺鼻氨味差点没把我俩呛死。我俩涕泪直下,如在真空中呼吸一般。这种地方哪能住人啊?我俩赶快回撤。在撤之前,我骂声:“可恶!”,拾起一块大 石头,用力扔向厂区。那石子好像砸中了什么东西,乓地一下,接着轰地一声,是个大件倒地的声音,刺鼻的氨味更浓了。

看样子,我又闯祸了。”扯乎!”我拉了殷晴就跑,没跑几步,化肥厂中亮起火光,红光一闪,身后一热,巨响伴着气浪冲来,将殷晴和我扑倒在地,砖头,铁条纷 纷溅落在我俩四周。我的眼角余光瞥见一个庞然大物从天而降,忙抱着殷晴滚到一个小沟中。一个大反应罐砸在刚才我俩倒地之处。

化肥厂里猛烈的爆炸一停,我和殷晴从小沟爬起,满身的泥水,跑向居民小区。居民小区里,窗玻璃被震碎了一地。我俩小心翼翼地从碎玻璃上趟过,向停在路边的车跑去。

殷晴突然拉住我,闪到墙角,说:“等等!”

“为何?”

“看!那是我妈的车!”

殷晴的路虎车后,停了一辆大奔,大奔旁有一身着黑色西服的大汉守着,观望着化肥厂的火光。好像居民小区里有人向那大汉招手,那大汉关了车门,跑进居民区。

“我妈肯定还在这附近。我们乘机去趟琴行,去拿图纸,笔记本电脑和小提琴,再取些换洗衣物,今晚就搬到你宿舍住!”殷晴说。

“快跑!”殷晴拉着我,窜出墙角,跳上路虎车开车逃跑了。我也骑上哈雷突突突地跟在后头。

在救火车和救护车的警报呼啸声中,我们飞快地开到琴行。我与殷晴一起冲上楼,手忙脚乱地收拾东西,塞进几个大行李箱,一齐抬着跑下楼。

“站住!你们小俩口要私奔啊?”

商依依坐在琴凳上,她的两个保镖分别守着琴行的前后门。

殷晴回道:“不是私奔,只是不想见你。”

“不是私奔,这么大包小包的做啥啦?”

“换个地方住而已!”

“换哪去啊?”

“你管不着!”

“囡囡,你应该知道殷家的规矩,未婚同居就算私奔。本来,大家睁一眼闭一眼就算了。你最近又变相挪用财团资金,被人发现。你到底想干什么?”

“我在殷家受够了!我爱谁就嫁给谁,不要强迫我嫁别人!我怀上了陈天的孩子,我要跟他私奔,行了吧。再见!”殷晴拉着我的手,向外走去。

商依依一挥手,那两保镖拦住了我俩的去路。

商依依站起来,说:“殷晴,你要想清楚!”

“想清楚了!”

“好。要私奔,可以。先净身出户,剥夺继承权!还有,把你挪用的资金还上,否则别想走。”

我发话了:“商阿姨,这事慢慢定夺。你们先回,明天去律师楼细说。”

商依依用手一指我,喊道:“陈一大!这没你什么事!你也想分殷家的财产?真太自不量力了!”

我回道:“商阿姨,这您想错了。我才不管你们殷家有多少财产。我只要殷晴,别的您怎么糟蹋都行。如果你们要伤害她,让她做违背意愿的事,我不会答应。”

“哟,你还来劲了。把他赶出去!”商依依命令保镖。那两保镖一前一后逼上前。

我扯过身边的一个圆凳,用力扳下一个凳脚,带钉的断头冲着他们。那两保镖,一个迎向我,一个去拦殷晴。我向冲着我来的那人虚晃了一下,转身扑向另一人,背 上挨了一脚的同时,我用带钉的凳脚开了他的瓢。我抱住他的头,不管身后雨点般落下的拳脚,用手沾了他头上的血,糊了他的眼,再肘击他的锁骨。他的锁骨断 裂,一个臂膀动不了,被我掀翻在地,痛得爬不起来。殷晴借机跑上了楼。我身上的摩托夹克很厚,挨的那几下不算什么。我腾出手来,与另一个保镖扭打在一处。 他学过擒拿,我只凭蛮力大,吃了不少亏,被他掐了脖子,眼看要一败涂地。这时,殷晴出现在楼梯口,手中拿了个纸包的相框,叫:“别打了,再打,我将这公布 于众!”

一直在旁边看着的商依依这才叫停手,说:“好,我成全你。你跟他私奔去吧。跟我上楼,算算欠财团多少钱,还清了,你我两讫,从此陌路!”

她俩去了楼上办公室,边翻账本,边上网查账,用上海话争吵。一个小时过去,她们终于达成协议。

商依依说:“你共欠四十五万。说,你怎么还吧。”

殷晴说:“这琴行连货,资债相抵,净值三十万,拿去!”

“还有十五万呢?你那旧路虎车,顶多十五万。你那小提琴,也是十五万,你给哪个?”商依依问。

“车给你。”殷晴想也不想。

“没了车你还想私奔?哼哼,你还真想死后把小提琴留给陈一大啊?”

“哼!你以为我的遗嘱是写着玩的啊?”

“好。给你二十分钟,收拾细软,从这走人。”商依依说。

我打电话叫了个出租,将殷晴能带走的东西都装上出租车,塞得满满地。殷晴从她心爱的竖琴边走过时,哭出声来。我打着哈雷,突突的引擎声,与竖琴的琴弦共鸣 着,像是在相互告别。殷晴穿上件厚衣服,戴上头盔,骑跨在后座。我俩押着出租车,开向学校宿舍。到那后,我俩从出租车里卸下物件,搬进我的宿舍。

我的宿舍仍保持着提琴失窃那晚的样子,算算日子,快有三个星期了,我没在宿舍睡过一晚。我领着殷晴走进宿舍门的时候,心中感慨。那天半夜,我关门去琴行找殷晴的时候,可曾预料到,几个星期后,她会成为我的女人,同我走进这门呢?

殷晴问:“你这怎么这么乱?”

我心想,还不是高诚林郁音等人偷琴的时候弄的?我不点破,淡淡地说,不是我弄乱的。殷晴听了没吭声。我答应过她不再过问这事,也没深究下去,说:“我这条件不好。你要吃几日苦了。我给你烧点热水,到公用浴室去洗洗身上的泥水。”

我去公用厨房烧水,殷晴在宿舍里收拾。水开了,我带殷晴去公用浴室。殷晴进了女浴室,没两秒出来,说:“你在门外守着,我害怕。”她洗完,我送她回到宿舍,自己到浴室用冷水冲了个痛快。我回到宿舍时,殷晴已将那收拾得像人住的地方了。

殷晴见我回来,说:“带我去小树林看看。”

“好。”

我俩出了宿舍的门,看到城里的另半边天还亮着,化肥厂的火还在烧。

殷晴说:“今天你这祸闯大了。”

“希望没死人,”我说完,心中祈祷,在那爆炸和大火中,不要有人受到伤害。

“如果今天没死人,这把火是我们县的福火啊,”

“对。这事只会对我们有利。”

“今天抢不到的地,明天准会卖个白菜价!”殷晴拍手笑。

“说不定,这化肥厂因此不搬都不行。过几日,等人明白过来,地价要暴涨了。”我也磨拳擦掌,“哈哈,这次要好好赚一笔!”

殷晴也越说越兴奋,完全忽略了化肥厂的爆炸是个不幸:“哈哈哈!发国难财喽。哈哈哈!我用琴行换来资金买地,值!太值了。哈哈哈!要发财了!哈哈哈!”

我一听殷晴的笑声不对劲,忙扳过她的肩,轻轻地晃晃她,叫:“殷晴!殷晴!”。她不笑了,一脸泪水,说:“我没事。陈天,真的,我没事。我们去小树林吧。”

殷晴跨上哈雷的后座,紧紧地抱着我的腰,胸紧贴着我的背,说:“陈天,你的车挺稳的。”

“你不是说天使不坐魔鬼车?”

“我不是天使了。”殷晴叹道。

“嗯?”

“我被扫地出家门,又喝了你的魔鬼血,变成魔鬼了。”

“正好,我们魔鬼夫妻,好好地干干让魔鬼都害怕的勾当。”

“好。”

“殷晴,你坐这摩托车,到底怕不怕?”

殷晴在我耳边说:“陈天,我这样抱着你,就什么都不怕了。”

“你还是怕,在这嘴甜嘴硬。明天,我们先去买辆旧车应个急。”

“好。”

我发动哈雷,一会儿就开到了小树林。殷晴下车,打开围墙的大门,我将车开进去,殷晴将门锁好,重新坐上车。我将车开进树林深处,停在一棵紫丁香树下。殷晴下车,跨坐在我身前,反骑着哈雷,与我拥在一起,体会这小树林的幽静和安祥。

“殷晴,你与我合奏《D大调卡农》的时候,脑子里看到什么?”

“看到这小树林。”

“我也是。你看到我了么?”

“看到了。我们在紫丁香树下接吻。”

“就像现在一样么?”我问

“是的。一模一样。”

殷晴和我深吻在一起,相互咬破了舌。我的腹中又腾起了一团火,后背热得发烫,仿佛生出一对翅膀,在那扇动。

“殷晴,你的血里是不是有什么东西,为何我情欲难耐?”

“我不知道,我不知道!这是我俩的领地,你是王我是后,我们爱干什么就干什么。”

繁星为被,哈雷为床,在紫丁香的暗香中,我和殷晴交织在一起,如两棵生长在一起的紫丁香树,枝干摩挲,纷叶婆娑,扰起轻风。

风停了。

“殷晴,你真的怀孕了?”我问。

“傻瓜!刚才,我是乱说吓唬我妈的。哪能那么快知道?”

“那什么时候能知道?刚才我们又来了一次,肯定要怀上了。”

“用早孕试纸的话,至少要七天以后。如果我下个月没来月经,那就肯定怀上了”

“哦。”

“陈天,我们不买房了吧。我喜欢这小树林,想住在这,在小花园中加盖一小别墅,够住就行。明天,我们去模块房代理处,挑个喜欢的样式。让李总工画了图纸,送进城市规划管理局加急批。批下来,就动工。希望能接上教学楼的工期。”

“好主意。我们回宿舍吧。你的手有点凉。”我提议道。

我俩正要走,我突然想起件事。我将我林中埋的断指挖出来,它在玻璃瓶中干缩成了一小黑块。

殷晴用手机上的LED灯照着,问:“这是什么?”

“我的断指。明天浇灌地基水泥的时候,将它封埋进地基,让它镇着这小树林。”我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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