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令予博客

考槃在涧,硕人之宽。独寐寤言,永矢弗谖。考槃在阿,硕人之薖。独寐寤歌,永矢弗过。考槃在陸,硕人之轴。独寐寤宿,永矢弗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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漫话洞庭東山 (4) 我与東山

(2014-01-17 00:20:57) 下一个

 

“我是什么人?我来自何方?” 在许多人的成长过程中都会面对这些问题,而我尤为这两个问题所困扰。我出生后就寄养在洞庭東山的亲友家,四到六岁在上海,又在苏州接受了完整的小学教育和一年多的初中教育,再回上海念完中学、大学。我的籍贯一直填写“苏州”,父系有几代生活在苏州。但苏州人口混杂,也是一个移民城市,我的父系其实來自安徽,在苏州並未札根太久,而祖母和曽祖母又均非苏州人,我不能祘作地道的苏州人。当然我更不是一个上海人,尽管大学毕业后伦落天涯、走南闯北,一直冒充上海人,特别是越洋到了异国,只能以上海人自居了,说自己来自 Shanghai 简单明了,也便于套近乎,毕竟上海人在海外佔了半壁江山。

但我深知自己确实不是上海人,上海人的精明能干我怎么也学不会。上海既不是我最久的居所,又不是塑造我人生的关键地方。缺乏归属感的人是痛苦的,我的这块心病由来已久。我在中国长久的漂泊,居无定所,倒是在异国它乡,终于安定了下來,在南加州一住就二十多年,真是不可思议。但南加州毕竟不是我的故乡,长久的居住不是产生归属感的充分条件。我的感觉总是“独在异乡为异客”,象是空中的云,水上的萍,没有依托。“此心归处是吾乡”,我的故乡在哪里?记得有哲人说:故乡就是你回不去的地方。一点也不错,我的故乡就是那遥远的太湖洞庭東山。

我就是一个洞庭東山人,不仅是因为我幼時寄养在東山,並因此养成了我许多难以改变的起居飲食习惯,最重要的还是地域血缘纽带关系。我的母系徐氏家族是東山渡村人,是在東山那里繁衍了数百年之久的大户,在后面一帖还会给出徐氏家族与席家花园的关系和徐氏的族谱。我的家乡有一个很不好的习俗,婚配嫁娶都不出乡镇,很多甚至就在同个村里,特别是名门望族为了保持血缘纯洁,更少与外地人通婚。这种习俗的害处众所周知,但也造成地域血缘的高度相关性。现代遗传学也告诉我们,母系不仅提供 DNA 中的一半因子,並且决定了細胞中线粒体的全部特性。由此可知我与洞庭東山人血肉相联,关係最为紧密。我從相貌、性格、习性各方面都象洞庭東山的徐家人。记得有一次老家一位远亲來上海找我母亲,丢失了写有地址的信纸,只记得我家在虹口山阴路,他只能摸到山阴路來碰碰运气。他一条条弄堂找找问问,恰巧看见正在弄堂里走着的我,虽然他从未见过我,但从我的容貌、举止上立刻明白他要找的东山徐家人就住在这边上了。

洞庭東山人看我就是一个洞庭東山人,我身上流淌着与他们一样的血液,又在那里度过了我的幼年。我的许多品性就象一个东山人,东山人不管走到哪里,要吃的是新鲜鱼虾,要见的是湖光山色,为人处事,往好处说是“忠厚、纯朴”,说白了就是“木讷、愚拙”,总之一句话:“阿伲是山郎人哈”。

我与洞庭東山的紧密关系还缘於我少儿時两位的保姆:福珍和鳯宝。我都叫她们为阿姨,事实上她们确实不是今日意义上的保姆。她们都是東山乡下的女孩子,在家也没有多少农活可做,特别是农闲時,到苏州或上海的远亲或乡邻的家里邦着照顧小孩和做一些家务,同時也见识见识城市,寻找工作机会,所以与主人家並不存在明确的僱用关系。有些象这里的 Live-in ,区别在于主客之间非亲即邻,時间长了常常象一家人。

她们虽非保姆,但比保姆更亲、更负责。特别是福珍阿姨,從小帶领我,感情之深非常人可理解,連我母亲都觉得奇怪,我小時候身体不适或受了欺负,总是躲在福珍的怀里。他的丈夫布泉,经我家好友邦助介绍进上海一小学做了名校工,福珍阿姨离开我家回東山务农后,还一直让布泉來看看我。我家一直有東山的枇杷、桔子、白果,都是福珍阿姨托人捎给“小牛”的,小牛就是我的乳名。我对东山和福珍阿姨的思念是密不可分的,对他们的感激是难以言表的,“谁言寸草心,报得三寸辉!” 。我家与鳯宝的关係也有四、五十年而未断,至二十一世纪竟然又续出一篇新故事。这些往事在今天看來如同天方夜谭,但却是真实的東山人际关系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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