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
那个时候,小宝才11个月大,上幼儿园才一个多月。总是病连着病。每个周五幼儿园老师都给我打电话,领孩子来吧!不是发烧就是拉肚子,要么就两个都有。其中拉肚子是最多的。回家,总要调养个五六天才好。第二周的周三或者周四送回去,周五就又领回家了。俺那时候想,这学费是不是不用交了?但是又一想,不交学费上哪儿得这么多病呢?继续交吧。
话说这么一个周五,惯例,领了小宝回家,惯例,轮班轮到小白在家请病假。惯例,带去看医生。小白过半个小时给我打电话汇报小宝的情况,说医生还是象唱样板戏一样唱了一遍注意事项,临打发小白走之前,加了一句:“如果4个小时以后没有起色,再给我打电话,让我看看。”俺们那个时候连轴生病,再加上公司的乱事儿(这事儿是表还是不表呢?),没太细想,就回家了。下午,小白来了几个电话,说小宝醒了就吐,其实什么都没吃,已经没什么好吐的了,还是吐沫沫。吐累了就睡。俺问他打算怎么办?俺那连隔壁邻居都要发Email的小白居然说:“再过一个小时,要是还这样我就给医生打电话。”俺想了想,说:“好!俺再过半个小时就开溜,星期五,老板不会太计较。”
俺溜到离家就差一个红绿灯的时候,手机响了,是小白,他说已经给医生打了电话,告诉了护士,护士还想唱样板戏,被小白给干掉了。小白告诉护士是医生让打的。护士说,“好吧,我和医生联系。”俺除了表扬小白舍己为人的精神外,告诉小白:“再坚持3分钟,俺就到家了。”
到家了,才看见满地都是儿子吐的星星和月亮,小白不善打扫,但也不难看出来小白还是用纸抹过的。俺挽起袖子先把地和家具上的星星和月亮都擦干净,消毒。然后看了眼墙上的表:下午4:45。俺问小白,电话打了多久了?小白说:“半个小时了。”俺思趁着医生回个电话要多久,小白已经发话了:“再给他们15分钟,五点整,再给他们打电话。”小白人善哪,总给人家机会的,要是俺,每15分钟骚扰一次,叫你一辈子记住俺。
五点整。小白让俺打电话。是啊,秘书回来了,领导就不出马了。接电话的是前台,不论俺怎样解释,她就一句话:“现在护士不接电话,他们正在给病人回电话。”俺最后江郎才尽,但是总算让前台答应替俺告诉护士这是急茬儿。
15分钟过后,没有回音。俺急了。他们五点半下班,估计就算护士回了电话俺也见不到医生了。俺一怒之下,给这家诊所的总部24小时值班电话打了过去。小白教导俺“那是没有用的”的话音儿没落,对方就接起来了。俺如此这般陈述病情,护士就说了一句:“去儿童医院的急诊吧。”俺说:“俺这边的那家医院行不?”护士说:“不行。儿童医院更有处理经验。”好!俺是最信权威的。于是全家(也就三口)马上跳进车里,启程。
俺是没心没肺的人,天掉下来都稳得住。自认护理知识还算够用,这次俺的判断就是脱水。小宝吐了一天了,早上喝过奶,就没进过什么了,当然进去的也都出来了。脱水是肯定的,估计医生给掉几瓶盐水就得给我们打发回家。
那时候是五点半左右,高峰啊~~高速路上象停车场。小白一向视堵车如抢劫,今天却安安静静开车。小宝还不时吐几口,俺就拿纸巾接着。手机又响了,是护士。温柔的说:“小宝现在怎么样了?”俺的“娘”差点就骂出去了。俺忍了忍,说:“俺们在去急诊的路上了。”护士继续温柔的问:“谁让你们去的啊?”这回,俺的火压不住了,俺尽量找不带母亲的字儿说:“电话都打了两个小时了,你们不回,前台也不给转。我给24小时值班护士打电话了,她让俺们去急诊了。”对方“哦”了一声。没等她多说,俺就接下去说:“你叫什么名字?”她报给俺,俺写纸上了。俺说:“等我下次见到医生,我会和医生讲今天发生的事情的。”她又“哦”了一声,但远没有第一“哦”那么温柔了。俺说:“再见。”就挂了!然后,在俺心里问候了所有和这通电话相关人员的家里人。
当俺们下了停车场般的高速路,小白就果断的说:“我把你们送到急诊门口,你带小宝先去,我停了车再来。”俺带了小宝进了急诊,先去前台护士那儿报到,才发现由于是周五下班后,急诊室已经开始人满为患了。报到以后,俺就带着一会儿吐一口的小宝坐在候诊室里。看着头破血流的,小鸡鸡被鱼钩挂住的,骨折的,还有俺看不懂的,都被先请进去了。等了有半个小时,小白出现了。小白说:“幸亏让你先下车,根本找不到空车位。我转了半天,干了件缺德的事儿,有一辆车出来,旁边已经有车等那个位了,我仗着技术好,先挤进去了。我心里道了半天歉。”俺安慰小白说:“你是个好爸爸,他们会理解的。不理解也没法子。”又等了一个小时,分诊护士叫我们了。给儿子量体温,体重,血压等等,问病情。俺给护士看了俺收集的儿子的呕吐物,因为已经不是沫沫了,而是清水里漂着黑色的片状物质。(对,俺留了一口儿子的呕吐物)。护士把俺的样品要走了,说转到瓶子里,也许医生用得着。分诊过后,又开始漫长的等待。
两个多小时以后,大约8点多,护士带我们进去了。急诊室估计是冰箱改造的,俺穿着短裤,短袖,冷的直哆嗦。俺给儿子要了4条毯子才算满意。等了一会儿,年轻的医生进来了,看了看,问了问,说:“我怀疑是肠套叠。先去X光吧。”俺心想,哪能那么严重啊,也就是脱水吧。在等X光的时候,两个护士进来给儿子胳膊上扎针,儿子脱水,血管都瘪了,扎了几次,儿子挣扎得很厉害。俺看不下去了,说:“我出去外面等。”过了几分钟,护士说行了。俺又回了房间里。儿子的胳膊被上了夹板,以免他乱动,小针头已经固定好了。输液开始。俺想:“还是俺是对的,脱水。”输了没一会儿,X光的护士来带我们去拍片子。
X光的技师看起来象个牛仔,说话也粗声粗气的。带我们进到X光室,屋子里暗暗的,影影绰绰看到几个鬼影在忙碌着。技师说:“来,孩子给我。”俺把宝贝儿递给他。身后忽然飘来一个声音:“给你~”俺转头一看,一个护士递给俺一件防辐射的衣服。俺一边穿,一边扭回头去看儿子。这一看,非同小可。技师抓住儿子的两只手把儿子拎起来,放进一个完全透明的圆筒里,然后,另一个人给儿子绑上一条带子,再把儿子上半身旁边的两个门关起来,儿子就被牢牢的固定在圆筒里了,只有两只手和头露在外面。我看见儿子挣扎着哭,俺很想冲过去救儿子出来,却已经被技师推到隔间里说:“别出来,有辐射。”小白从后面抱着俺的肩膀,估计是怕俺冲出去。从隔间的窗户望着儿子,俺的心碎了。前后一共就十几秒钟吧,技师就把儿子放出来了。俺一把抱过儿子,紧紧地搂着,好象和儿子失散了数日。技师看着我说:“是不是很恐怖?”俺说:“是。”技师说:“这样做,只要十几秒钟,否则反复拍片更受罪。”俺说:“你说的对,但是俺没见过。”他说:“下次就好了。”俺说:“希望没下次。”俺心想,这都赶上午夜惊魂了。
又回了急诊室的小房间。等了一万光年。这一万光年里,儿子一直哼哼着闹,唯一的娱乐系统是电视,俺们只好给他换台玩儿,动画片:哼哼,新闻:哼哼,故事片:哼哼,表演:哼哼。。。忽然,不哼哼了,一看:是赛车。汽车们一圈儿一圈儿的跑得乌烟瘴气,儿子居然就愣愣的看着,俺又换了个台,儿子又哼哼,俺换回去,不哼哼了。凑是它了!一万光年后,医生来了,说:“X光片在肠子部位有些模糊,不能确诊,但是我认为就是肠套叠。我们去做个空气灌肠吧。”俺恨恨的同意了。
午夜惊魂之二,就开始上演了。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