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周是我第二次在英国校园遇到罢工。上一次是在2004年,当时我印象很深。系里一位年轻讲师,拿着一面小旗子,在校园里溜达,碰到我还打招呼,我问他干什么,他说在罢工。
差不多十年之后的今天,我也成了一名年轻讲师,也加入了工会。上周碰到了人生第一次与自己相关的罢工。之前,我就收到工会很多电子邮件,当时没有记清楚罢工时间。直到上周三,仔细看了一封电子邮件,才知道罢工就是在第二天。我刚好有一门课要上。
此次罢工是针对大学教师工资过低,在过去几年工资增长有限,抵不过通货膨胀的速度。工会还特地发了全英国校长工资列表。在英国,校长作为高级管理层,年薪都是超过10万英镑,比如,牛津大学校长年薪超过30万英镑,像我们这样大学年轻讲师工资都是3万多英镑起步。我自己因为工作和家庭不在同一座城市,因此每周通勤与住宿开支确实增加了额外负担。我很想参加这次罢工,此外工会发的电子邮件,似乎有双眼睛一样盯着你。考虑到第二天有课,这么短时间要取消,怎么取消,我一时间没有了主张。
于是就挨个问同事。第一个问的同事,她说自己刚好每天没有课,所以就呆在家里了。她提醒我说,如果罢工的话,你就要被扣掉一天的工资,不过如果你的领导问你这天干什么了,你有权不告诉他。
我对钱倒无所谓,但是想到学生假如有什么恶评,自己还是有点惴惴不安。给一位中国同事发了电子邮件,问他的意见,他干脆说自己不在工会,不考虑这回事情。
于是就去找了系主任谈谈。系主任倒是很坦诚,说你要罢工的话,就是扣一天工资,另外系里已经通知学生了,明天课照常上。你要调课的话,估计也来不及了。他问我,你是不是工会成员,我说是,他就说,你自己看着办,反正我也不是威胁你。
我笑着走了。罢工这个念头起来,这一天就有点断不了。假如调课的话,12月将近,我也很难找到一个合适的时间,把学生的课给补上。在犹豫之中,我断断续续地准备第二天的课件。备课是件累人的活,按照我的经验,一个小时都课,课外至少要花上三四个小时准备,如果想增加点新意或者特别的设计的话,时间投入更多。
结果自己又是在加班,晚饭饿了,就去学生酒吧买个汉堡吃,刚好碰到两位教师在那里。于是就问起罢工这事情。其中一位很明确地说,自己不罢工。另外一位,说明天是学生考试,已经有几组学生考了,如果明天这组学生不考的话,不公平。而且他说,假如事后给这组学生再补考试,自己就得额外花时间,等于自己掏钱罢工,不合理。
看起来罢工这个权利,大家基本上不用。我也回到办公室,继续老老实实地备完课,干到晚上9点多。内心里,总有个声音冒出来,为什么不罢工呢?说实话,我是有点愧疚的,自己参加了工会,却没有支持工会的决定。
第二天系里,也包括整个校园,比往常安静许多,很少有教师出现。我不知道,他们是参加了罢工,还是顺水推舟给自己放了一天的假。我按照计划上完了当天的课,似乎心有不甘如此妥协,甚至是鄙视自己,于是就向系里申请了一周的带薪假期,理由是照顾一下家里。
我们这里经常罢工,差不多每个月要一次,孩子们对老师评价高低标准之一就是,“老师很好,从来不罢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