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近英国政坛头条应该是一个有趣的词,“Bongo Bongo Land”。有时候你英文够好,但身在中国大陆,也是难以领会很多英语小词俗语的背后东西。甚至在英国这么多年,我也是第一次碰到这个词,特别是第一次碰到这么大动静地讨论这样一个词。这个词是英国英语中对第三世界的贬称,往往指的非洲。
在英国生活,让我对自己语言格外小心,即使不是说英语的时候。在讲汉语时候,我尽量不讲“阿差”、“鬼子”、“棒子”,但是我喜欢“老外”这个词汇。对于词汇的选择,有时候并不代表我对种族主义有多么警惕。相反,那些肆无忌惮流露出些许歧视态度的人,常常会让我们独自一人时候,感到有点畅快淋漓,懒于指责其内容,因为自己也常想对别人来上这么一段。
我发现英国右翼的政客,对于语言的贡献远远高过左翼。上次讨论Bongo Bongo Land在1984年。这个词第一次进入英国政治辩论,归功于著名保守党议员艾伦•克拉克,他也是一位文采飞扬的历史学家和日记作家,传世有一套《艾伦•克拉克日记》,写了四十四年,我也是他的读者。他的文笔看似轻松,绝少感情流露,句子与句子没什么连接词,但是放在一起,极富意味。你常常能够从中读出一个上流社会子弟的任性与傲慢。而他最著名事迹大概是同时爱上了一对母女。是他第一次响亮地在英国政治里,使用这个词来Bongo Bong Land来形容非洲。面对公众批评,他说指的当年的加蓬总统奥马尔•邦哥(Omar Bongo)。
第二位使用这个词的也是一位作家,一名希腊裔英国人。他在英国老牌保守派杂志《旁观者》上已经写了三十六年的专栏,专门谈上流社会社交吃喝的。能够在这份杂志做足这么长时间,足以说明他的江湖地位,对于他的种族主义倾向,大家心知肚明,再怎么辩护也没有意思,毕竟今年他已经77岁了。
这次重新把Bongo Bongo Land这个词给抬出来的,是一位英国独立党人的欧洲议员。英国独立党是英国右翼政党,保守程度甚于保守党,种族主义色彩略淡于臭名昭著的不列颠民族党。这几年这个党经营得当,拿下了几个欧洲议员席位,同时在今年5月的英国地方议会选举中,已经超过了第三大党自民党,成为占据地方议席第三名。上个月,这名独立党人批评英国政府的国际援助项目,是把钱投给了“bongo bongo land”,说的就是非洲。
我想给Bongo Bongo Land找一个对应的汉语词汇,能够传递出那背后的意思。有点难,暂时找不到。但是对于贬义词或者歧视性话语的反应,我知道一些相关研究。比如,在实验室里,我们发现人们对自己语言里脏话反应要远远快于其他词汇。类似的反应,是对自己的名字或者歧视性词汇,都可以很快地引起听者很快的反应。然而,假如一个人,过了二十多岁,才来到一个全新的文化和语言环境中,他对非母语的脏话和贬义词的反应,是不如母语者那么反应强烈。所以我对于Bongo Bongo Land的第一感觉是很中性的。
在内心深处,我对种族主义和歧视并不感到委屈,相反好像晨起喝一杯的espresso,可以保持对自己人在屋檐下的清醒认识。加上自己对Bongo Bongo Land背后的种族色彩感受不深,本来就过去了。
这让我想起一件事情。最近,一位英国白人朋友在银行窗口排队,有个柜台是亚裔面孔的职员,队伍到了一名白人顾客,他刚好在这位朋友前面,那名顾客特意等到另一个窗口的服务。这位朋友似乎意识到了什么,回来聊起来说那个顾客的做法,应该算是一种歧视。
起初他这么一说,我觉得他有点较真了,至于上升到歧视的高度吗?然而,最近两天风向有点不对,连工党都加入了种族与移民的议题,他们的影子移民事务大臣,这周一就呼吁英国公司应该把更多工作给本地人。对于移民,不管是东欧,还是非洲,左右两派政客都出来踩一脚。我们要提高警惕了。
没错,别说脏话了,我用中文连架都不会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