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阔天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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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阔天空》 第六章 天空海阔 你与我 可会变 (谁没在变) (1)

(2013-09-26 21:47:11) 下一个
 
第二天是星期六,天气不错。上午九点吕林赶上一趟去武汉的班车,一路上还算顺利,下午赶到阿云那里,她已经帮他买好了晚上的车票等着他。车次和时间她考虑得很周到,星期天下午可到广州,完全不耽误星期一的学校复试。因为赶时间的缘故,吕林跟她只是简单地吃了顿晚饭,还没来得及谈些“下回分解”的故事,就匆匆忙忙地赶到了火车站,登上了南下广州的火车。
那年头去广州的火车总是那么人满为患,似乎一年到头都没个消停。开会的,打工的,上学的,跑生意的,三教九流,五花八门,各种各样的人汇流到一起,再这么塞进这条沿着两根铁轨蠕动的大青虫肚皮里,最后被排泄到那个称为南方第一城市的广州。不知是因为撑得过饱还是受其它青虫的影响,吕林那次藏腹的青虫动作特别迟缓,爬爬停停,停停爬爬,等好不容易捱到广州,都已经是夜里十二点了——比预计时间整整晚了八个钟头!那阵子他们铁老大太牛了,想加价就加价,想晚点就晚点,都是他们说了算的,让谁都没脾气!
时值广州多雨季节,迎接吕林的自然是那连绵不断的淫雨霏霏,还有黑夜里闪烁着的“统一祖国,振兴中华”。这八个红色大字矗立在车站楼顶上好多好多年了,日复一日年复一年地见证着前面这个广场上的世态炎凉人间沧桑,那种威武庄严多少还会让人联想起当年那些保家卫国的边疆战士和羊城暗哨。可是这时代变化真是太快了,快得让人搞不懂:当年的间谍、特务、阶级敌人好像一下子都消失了,而这个广场却变得更加危险,让那些南来北往借路于此的人们无不提心吊胆。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的,这块人民的土地就慢慢地变成了倒买倒卖、坑蒙拐骗、敲诈勒索、明抢暗偷、打架斗殴、卖淫嫖娼的一级危险地带,把它说成是危机四伏的亚马逊热带丛林也不为过,因为在这里只有弱肉强食的丛林法则,尽管这个钢筋混凝土浇铸的广场几乎看不到什么树木。如果是一个初来乍到的外地人,在这里只被偷了,要感到庆幸才对——因为更多的人是被拐骗、敲诈、或抢劫的。你永远不知道下一分钟这里会发生什么,因为总有没完没了的充满暴力、恐惧、流血的事件发生在这里,流传于街坊民间,也只有那些极少数的、罪大恶极的、影响极其恶劣的、不杀不足以平民愤的,才会出现在某天某报的某版头条上。
是非之地不宜久留。吕林出了车站,先成功躲过两个拉客仔,又避开一个倒票的,再拒答一个想搭讪问路的,三步并两步快速通过广场,奔向停在广场外面的出租车,整个过程如同球场上带球过掉两三个后卫完成射门一样一气呵成。
吕林钻进一辆出租车,对司机说了要去的地方,谈好价钱,然后忐忑不安地看车外雨夜中不停变幻的路口和一栋栋闪过的高楼。二十分钟不到,司机便说中山医北门到了,可他还不愿下车,因为他上次来中山医走的是南门,这深更半夜里他不想冒险走不熟悉的路,硬是要司机兜个圈送到南门才肯罢休。后来他才知道是他自己警惕过头,完全自讨苦吃,因为学校北门离学生宿舍更近一些。
吕林有个老乡在中山医读书,也是阿光介绍的,去年他到中山医时就见过一面,今晚准备到他那里投宿一夜,也方便明天直接去复试。到了宿舍吕林才知道,这位老乡不巧到外地医院去实习了。还好那些舍友都很好说话,其中一个似乎还记得吕林去年来过的,待他说明情况后,留下来过夜也就不成问题了。
坐了两天一夜的车,身上也淋得湿漉漉的,吕林早已疲乏不堪,稍事漱洗倒床便睡了。夜里,吕林做了一个梦,梦见自己到了海边,微风细浪,棕榈沙滩,蓝天白云。梦中的自己只有八九岁的样子,在阳光下踩着浪花拍打着的沙滩水边,张开臂膀快乐地叫喊着奔跑着,头上是蔚蓝蔚蓝一望无际的天空,面前是蓝蔚蓝一望无际的大海。他跑着跑着越来越快,身体变得越来越轻,自己竟然飞了起来,如同一只海鸥翱翔在海面上,浑身充满那种绝对的轻松愉快舒爽自由。
吕林这一觉睡得真叫那个舒坦,直到第二天醒来,吕林还觉得那种惬意依然停留在身体的每个细胞里,昨天的疲惫已经无影无踪了。一看都快八点了,他三下五去二地解决了洗脸刷牙排水,就赶往生化教研室。
这季节的广州下个雨总也淅淅沥沥的,昨晚下了一夜,到现在还是意犹未尽,欲停又滴的,不能畅快。地面的水与空气里的汽似乎是一体的,那些没能痛快落地的雨滴化整为零,渗入空气里,潮了墙壁,湿了树叶,然后在那些地方汇聚成滴,如泪般在墙上流淌,或从树叶滴落下来,辛辛苦苦费尽心机。这强湿天气不下雨胜似下雨,只要伸手一拧,拧什么什么都会拧出水来的。
还好,这天气并没有影响吕林昨晚那个阳光明媚的好梦带来的好心情。他去年来过这里,现在自然轻车熟路,几分钟就到了生化楼。运气真不错,吕林刚进办公楼门口,就看见他报考的导师曾教授从楼道那端走过来。吕林赶紧迎过去问好,报上姓名后说自己是来复试的。
去年吕林来广州时曾经跟曾教授见过一面,所以曾教授对吕林尚有些印象,问他:“你怎么这么晚才来?复试时间都过了。”
吕林猛然心惊,连忙说:“我自己可是一接到电报就赶过来的呀,根本没敢耽误时间。”
曾教授问道:“你没有收到复试通知吗?复试时间是安排在上星期的,都已经结束了。”
吕林头冒冷汗,说:“我没有见到复试通知,真的没有收到。”吕林完全没有料到这种状况,也不知道事情是否还有挽救的余地,只得问:“曾老师,您看我现在该怎么办?”
曾教授安慰说:“问题不太大。今天来了就好,现在来补一下复试,还来得及。”吕林听了,当时就感激得一塌糊涂,暗自庆幸自己真亏是遇到这样的好老师了。
接下来的复试过程竟然轻松顺利得超出吕林的想像,要说是走个过场都不算过份。他那未来的导师曾教授找到教学秘书来安排复试。秘书是一个在读的博士生,人挺热情,年龄与吕林相仿,个头则要借助鞋跟的厚度,说话声音尖锐而响亮,跟他鞋底上的金属击打水泥地面一样。秘书交给了吕林一张复试表,一边让吕林填写一边告诉吕林,说这复试不在乎知识技能——那些东西笔试已经考过了,主要是见见考生本人,不必紧张。果然,前后不到半小时,整个复试就算结束了。
看着秘书在一旁填写复试成绩表,吕林忽然想起复试通知书的事,觉得其中肯定出了差错,就问秘书:“复试通知是用挂号信寄给我本人的吗?”
秘书回答说:“复试通知都是挂号信寄的,但是收信人是考生单位的人事科,月初寄出去的。”吕林顿时就明白了。
这时,曾教授突然问:“你早上吃过饭没有?”
吕林心里一阵惊奇,不明导师为何有此一问,甚至有了“莫非老师还想要请我这个尚未入门的弟子吃饭不成?”的猜想;——那自己可不能随便答应的,“吃过了”三个字几乎要脱口而出。但吕林转念一想,总不能还没进师傅的门就开始说谎话吧,于是就如实回答说:“还没有”。
曾老师说:“那正好,你赶紧去保健科做体检,还要抽血查肝功能的,上午做完了就可以和复试成绩一起报学校了。”好险!吕林暗自嘲笑自作多情,同时又庆幸人还是诚实的好。
吕林不知道学校保健科在哪里,秘书就陪同一起去。路上吕林问他通过复试没有,他拍拍吕林肩膀,笑着说:“放心吧,这是等额复试,你就回去等录取通知书吧。”他这一说顿时让吕林觉得他鞋底的铁掌蹭在路面的声音不再刺耳了,甚至有点爽脆动听了。秘书还告诉吕林说,学校规定的复试时间是上个星期三,其他三个考生早就来复试了,可一直不见吕林的人影,上星期四学校研究生处就在催要复试成绩表了,曾教授就让他去给吕林发电报,又请求研究生处再宽限两天。今天是最后一天,无论如何都要把成绩表交上去的,幸好吕林赶上了。秘书这一席话说得吕林感谢连连,直想去拥抱他。
体检对吕林来说更是走过场了——倒不是说医生应付差事,是说他这运动员一般强健的体格,这鹰眼一样的视力,这心这肺这肝的,哪会有什么毛病?所以体检也是三下五去二地搞定了。离开学校之前,吕林又去跟曾老师和秘书告别,还不忘再三叮嘱加拜托秘书下次一定要把通知书直接寄给他本人。
外面已经放晴了,太阳开始打扫地面上的残余的水迹,湿润的树叶此刻更显得鲜活光亮,用广州人的说法就是更生猛了。一上午忙下来,吕林早已是饥肠碌碌了,赶紧到执信路上的小吃店里吃了点东西,然后就给阿光打电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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