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到了夜深人静的时候,荣枯酒店陷入一片寂静。这个二楼只有两间屋子还亮着灯,一间自然是韦若昭的房间,以及与之隔着天井遥遥相望的阁楼。
韦若昭倚在窗框边,深情地望着窗外。对面阁楼上,独孤仲平的房间亮着灯,隐隐可见独孤仲平正伏案作画的瘦削剪影。韦若昭痴痴地望着,还随手举起酒瓶喝了一大口。
一长一短两声口哨就在这时响起。
韦若昭脸色一变,急忙离开窗户,又随手熄灭灯烛,轻声道:“好了,出来吧!”
一道黑影带着劲风从窗户外翻进来,但见他动作敏捷、身形矫健,腰间还悬着一口长刀,正是李秀一。李秀一悄然无声地在房间里站定。
“韦姑娘身子大好了?”
韦若昭只冷冷一笑,道:“我被从土里刨出来这么久,你也没来看看,现在还问什么?”
“……你就当我这个粗人突然学会了装斯文好了。”李秀一愣了一下,急忙用嘲讽的表情掩饰着。
“那可不是你的作派,”韦若昭在黑暗中摇头,“我们做生意吧。你说师父画上那个弹琴的女子查到了?”
“查到了一些,不过,”李秀一朝韦若昭一伸手,“作为交换……”
“那个叫方驼子的,可能之前是关在刑部大牢的,师父常去看他。可有一天,我和师父在街上,碰到刑部大牢的牢头慌慌张张地来找他,说那人越狱跑了!”
韦若昭不等李秀一发问便一股脑儿将自己所知说出来,李秀一听了不禁面露喜色,连声道:“有意思,有意思!”
“你查这方驼子干嘛?”李秀一的态度让韦若昭也忍不住好奇起来,李秀一却不肯说,从怀里摸出一张帖子似的东西,“这不关你事,看东西吧。”
韦若昭急忙将灯烛再次点上,抢过李秀一手中的帖子看了起来。
“敬拜柳婉儿为师,习学琴艺,约期一年。弟子独孤仲平。太和三年十月。”韦若昭逐字念着那帖子上的字句,不禁一脸惊讶,“我师父曾经拜过一个叫柳婉儿的学琴?”
“真是风雅啊!不过,听说这柳婉儿可是个大美人,不少人花了大价钱,去找她学琴。”李秀一促狭一笑,“其实嘛,嘿嘿!韦姑娘不知道有没有自信,时常和她比试比试?”
韦若昭脸一红,眼睛睁得更大,道:“这么说,柳婉儿就是师父那画上的?”
“那么惊讶干吗?更有意思的我还没说呢!要说那画上的,就应该是她,因为她有张琴就叫奔雷,可是现在谁也见不到她,所以也就无从查对了。”
“见不到她?为什么?”
“三年前,柳大美人突然失踪了,活不见人,死不见尸,家里人到处找不到她。你再看看那帖子,独孤仲平拜她当师父的时候恰好是四年前。哼哼,有意思,真有意思!”李秀一看着韦若昭更加惊疑的神情,“你可以找碧莲好好聊聊,她是什么时候在长安交下独孤仲平这个朋友的。这长安真是一座奇妙的城市,什么人都喜欢这儿,弄不好处处有姚琏啊!”
“你胡说!”韦若昭顿时恼怒起来,“我师父才不是姚琏那样的人呢!”
“那你就当我没说,不过,别忘了你答应我的。”
李秀一说完转身要走,这时又被韦若昭叫住。韦若昭道:“等等,你从哪儿弄的这破玩意,要是假的呢?”
李秀一却哈哈一笑:“你又忘了我原来是干什么的了。柳婉儿失踪案,洛阳金吾卫的赏格可是三十缗啊!啧啧,三十缗!真是一大笔钱。”
“柳婉儿是洛阳人?”
“东都有名的大美人,可惜我没见过。你知道的,女人嘛,我不好这种假高雅的。不过现在,我倒有兴趣见见她,死的活的都行!”
李秀一的身影嗖的一闪,须臾间已然消失不见了,只剩下韦若昭一个人茫然若失地伫立在窗前。她看了看手里的帖子,又将目光投向对面的阁楼。
师父,你和这柳婉儿到底发生了什么样的故事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