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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安三怪探之牡丹劫08

(2012-10-14 05:49:11) 下一个

独孤仲平与韦若昭返回荣枯酒店。虽然独孤仲平一再强调自己没有生气,韦若昭却始终觉得心中有愧,一路上东拉西扯、想尽办法想逗独孤仲平开心。而独孤仲平何等聪明,很快便明白了韦若昭的用意。

 

“你是不是有什么事瞒着我?”

 

这时两人已经来到荣枯酒店门前,韦若昭正要迈步进去,独孤仲平却突然停下脚步

 

“没有啊……”韦若昭只一愣,“怎、怎么会?”

 

“真的?”

 

独孤仲平一脸严肃地注视着韦若昭,他的言辞一如往常,可眼神中透露出的质疑之意却让本就心虚的韦若昭深感不安。

 

难道他已经知道了?韦若昭自以为隐瞒得很好,就算不是天衣无缝,但至少每次与李秀一见面都是小心翼翼避过独孤仲平耳目的,酒店里的人也不知道她出去干什么,至于金吾卫就更不可能了。

 

他到底是怎么知道的?一定是方才和李秀一的交谈中露了马脚!韦若昭想着以独孤仲平的头脑,骗他只怕是不可能了,与其这般提心吊胆,倒不如坦承其事来得痛快。可他看起来好像很生气的样子,要是他以此为由赶自己走可怎么办呢?

 

韦若昭胡思乱想了好半天,一抬头才发现独孤仲平正皱起眉头看着自己。独孤仲平的神情更加严厉,道:“你在想什么?我还等着你回答呢!”

 

韦若昭一时语塞,她知道再撒谎只会让事情更糟,索性把心一横,道:“师父,对不起,这个案子会出这么多枝节,其实,其实都是我的错……

 

韦若昭就在荣枯酒店门前将自己与李秀一见面并将案情透露给他之事一五一十地告诉了独孤仲平。而独孤仲平默默听完,一直板着的脸上却出人意料地露出笑容

 

不容易,憋了这么久才说出来,我还以为方才在衙门里就该忍不住了呢!”

 

什么,你早就知道了?”韦若昭几乎不相信自己的耳朵,那你为什么……”韦若昭不禁不满地撅起嘴,道:“好啊,敢情你就是故意看我的笑话!”

 

“明明是你瞒着我在先,”独孤仲平显然心情不错,“你且说说,该如何弥补啊?”

 

韦若昭刚刚放下了一半的心顿时又提到了嗓子眼,想了想,怯怯地道:“你说呢?”

 

独孤仲平一笑,道:“也罢,你就给我讲讲韦若昭在上阳观的故事吧!”

 

 

暖洋洋的日光照进阁楼,带着些静谧与慵懒的气息。正是午后,独孤仲平与韦若昭在窗前相对而坐,听韦若昭讲起发生在上阳观的往事。

 

从前有个姑娘叫陈绿珠的,她爹妈逼她嫁给表哥,她不同意,他们就送她去了上阳观,打算让她在那儿修行,一直到出嫁的时候。而陈绿珠第一次与韦若昭见面,是在上阳观山门前的芙蓉树下。

 

正是花开时节,一树树芙蓉花开得正艳。陈绿珠挑开马车上垂挂的珠帘,就看见上阳观女主持济元道长已经带着几个年轻女冠静候在山门前。

 

“‘仙姑啊,这回可要麻烦你啦!陈绿珠的父母从另一辆马车上下来,陈夫人已经热情地上前拉住济元。

 

济元微笑着施礼道:夫人不必客气,大人既是本观的大施主,这点小事何足挂齿!

 

旁边一脸严肃的陈大人当即叹了口气,道:这孩子从小被我们惯坏了,还请仙姑从严管教。若是不听话,任打任骂,我们绝无怨言。

 

陈绿珠这时也被丫头搀扶着下了马车,站在父母身后、撅着嘴,显然一脸的不情愿。

 

绿珠啊,还不快过来见过主持。

 

陈夫人说着将女儿拉到近前,陈绿珠却只敷衍地朝济元点了点头,便又将目光投向别处。

 

父亲对陈绿珠的态度有些不满,怒道:这孩子好没规矩你不要痴心妄想了,和你表兄成亲前,哪儿也不许去,就呆在这里,凡事都听仙姑安排!

 

陈绿珠哼了一声却站着不动,济元也不以为意,只淡然唤了声玄清

 

一个与陈绿珠年纪相仿的女冠从队列中应声而出,一身青灰色道袍,样貌倒也白净,只是瘦瘦弱弱的很不起眼。

 

绿珠姑娘在本观修行期间就跟着你吧!你要多照应她。济元朝玄清吩咐道。

 

是。玄清低低应了一声,继而朝陈绿珠施了个礼。

 

陈绿珠却只瞟了她一眼,便不屑地将脸转了过去。

 

陈氏夫妇又和济元寒暄了一阵才离开道观,陈绿珠的行李也由随行的仆从搬进了女冠们居住的屋舍。绿珠自然被安排和玄清同住,玄清捧着一套被褥和一件叠得整整齐齐的道袍进来,微笑道:这是观主替绿珠姑娘准备的道袍,姑娘试试看合不合身。

 

陈绿珠别过脸不搭理她,玄清知道她还在怄气,便径自抖开被褥、替她铺床。

 

我叫玄清,俗名叫韦若昭动作利落地整理着床铺,姑娘叫不惯道号,私下里可以叫我俗名。陈绿珠还是不说话,韦若昭又道:姑娘这妆化得还不错,可惜就是颧骨上的那一块打的高了些。你是鹅蛋脸,本就好看,那块红云提的太高,反而冲折了。

 

陈绿珠不觉哼了一声,颇有些不屑地道:整天素面朝天的小道姑也懂妆容?

 

韦若昭只一笑,道:你把眉毛扫得那样重,其实是嫌自己的眼睛不够大,可这样一来眉又有点偏阳刚了,只怕你每日里也要为此苦恼呢。

 

那你有什么办法?

 

陈绿珠被韦若昭的话勾起了兴致于是脸色缓和下来回头望望她。

 

其实你只需将红云降下来,眉毛就可扫的清些。眼睛嘛韦若昭边说边端详着绿珠勾个蝴蝶线就正正好。

 

陈绿珠听了一副心动的样子,低头到身边的包袱里翻找铜镜,却忽然想起没有带,生气把包袱狠狠扔到一边。

 

太过分了,把我的镜子也收走了。

 

韦若昭这时从自己榻上的枕头底下摸出一枚铜镜,笑吟吟地递过来。

 

用我的吧!不过你可别说出去

 

陈绿珠又惊又喜,忙不迭点头,接过来照了照。韦若昭又从枕头下拿出一只小巧而精致的粉盒,打开来动作熟练韦若昭上妆

 

绿珠对着铜镜左顾右盼,忍不住惊喜道:哎呀,就是我想要的样子没想到道姑也会这个那个老妖婆不管你们吗?

 

你说济元主持啊,’韦若昭笑了笑,当然不能让她知道,人家是早晨化晚上卸,我不过是晚上化早上卸罢了!

 

陈绿珠望着韦若昭一张素白的脸,道:姐姐,你长得也很漂亮,上了妆一定好看。

 

可惜只有自己看罢了,韦若昭轻轻一叹,听我劝,你既然来了,不如先穿上这身敷衍敷衍她们,慢慢想办法。

 

韦若昭说着拿起道袍递给绿珠绿珠此时已然对产生了好感,想了想觉得有道理,便点头答应。

 

好吧,我就听姐姐的!

 

陈绿珠起身穿上道袍,韦若昭在旁边帮忙,这时不知怎的突然身子一晃,没等陈绿珠反应过来已经一头栽倒在地。

 

“陈绿珠顿时吓得连声大叫,很快有其他女冠闻声而来,众人七手八脚将韦若昭抬上床榻。喊大夫的、叫主持的,虽然忙乱却有条不紊,显然这种情形已不是第一次发生。

 

韦若昭从床榻上缓缓睁开眼睛,就看见主持济元与几个女冠围在近前,穿着道袍的陈绿珠也守在旁边,一双大眼睛忽闪忽闪的,神情十分关切。

 

“韦若昭朝济元喊了声师父,道:让师父和师姐们担心了,我已经没事了,你们都回去吧。

 

柳大夫新配的药,有没有按时服?济元道。

 

“韦若昭点点头,济元却重重地叹息了一声。

 

晚课你就不用来了,好好歇歇吧!

 

济元说完便带着一群女冠离开,韦若昭待房门关上便朝陈绿珠眨了眨眼睛。

 

东西藏好了吗?’韦若昭自然指的是那面镜子。

 

“绿珠朝自己那张床努努嘴,韦若昭这才放心地笑了。绿珠在床榻边坐下。

 

姐姐你怎么了?吓死我了!

 

没什么,我得了血热之症,常常会这样,过一阵子就好了。

 

血热症,那不是会……

 

“陈绿珠脸色一变,那可是无药可医的绝症啊!她一时间不知该说些什么,反倒是韦若昭释然地笑了笑。

 

是啊!我活不了多久了。

 

“陈绿珠的眼泪忍不住掉下来。韦若昭好奇地望着她。

 

傻妹妹,哭什么?你又不认识我。

 

这不是认识了?

 

“陈绿珠哭得更加伤心。

 

独孤仲平静静地听着对面少女的讲述,她的神情看起来十分伤心,但很快又变得明朗起来。

 

又过了几天陈绿珠韦若昭一起背着竹篓去上阳观后山的竹林里采药。

 

他是我姑姑的儿子,从小我就认识他,一处玩,一处上学,他字没我写得好,诗没有我写得好,马没我骑的好,就连双陆也玩不过我。哦!对了,他还脱鼻涕,小时候就脱,现在二十岁了还脱鼻涕!’陈绿珠边走边说。

 

韦若昭一听便哈哈大笑起来,道:我不信!

 

“是真的,”陈绿珠说着在自己的鼻子下比划一下,“就挂在这儿!”

 

韦若昭笑得更加前仰后合

 

居然逼我嫁给他,他们真是昏了头了。你说要是你,你会怎么办?绿珠说得忿忿,边走边挥舞竹杖。

 

要是我韦若昭不假思索地一笑,就从这山上捉一只猴子来。入洞房的时候,把这猴子蒙上盖头,放到他身边,等他一掀盖头……

 

绿珠也开心地笑了起来,道:好啊!好啊!这个办法好,到时候再放一股烟,我这个傻表哥一定以为这猴子就是我变的!

 

两个女孩大笑一阵,绿珠忽然又忧伤起来。

 

有时候,我倒真想变成只猴子。它们能在山里自由自在的来去,想到哪就到哪,想吃什么就吃什么。哎!再告诉你一件事,姐姐,你要发誓,绝对不说出去

 

韦若昭点点头,道:我发誓说出去——就罚我嫁给你表哥

 

陈绿珠一笑,于是凑到韦若昭耳畔一阵低语。

 

啊?真的?韦若昭的脸刷一下红了。

 

真的!是小时候,他总尿裤子,所以只好给他穿开裆裤,我都看见了……丑死了一想到要和这样一个人睡在一张床上,过一辈子,还要生孩子,我就好像……好像已经七十岁了,可我才十七岁啊!

 

韦若昭一时间也不知该如何安慰绿珠,只好想办法转移话题。

 

韦若昭问:‘不说这个啦。哎,你知道城里哪最好玩?

 

当然啦!我知道一个地方,能看到好多俊俏公子呢!

 

一抹嫣红顿时又一次爬上韦若昭脸颊,她的神情既有些羞涩又有些向往。

 

真的?那你带我去吧……

 

可师父让我们出来采药的,回去怎么交代?而且我们这身也太难看了!陈绿珠有些踌躇地低头看了看身上的道袍。

 

这你不用愁,我自有办法!

 

韦若昭笑着将竹篓从肩上卸下,从一堆草药底下拎出一个小小的布包袱,打开一看里面竟是两套年轻女子的衣裙。陈绿珠只看得目瞪口呆,继而拍手叫好。

 

太好了!哎,你是怎么想到的?

 

以前我也经常借出来采药的机会溜到城里去玩,韦若昭腼腆地笑了,就是不敢去人太多的地方。

 

已经换上普通女孩子装扮的韦若昭、陈绿珠来到州学馆对面的茶楼上,韦若昭准备的衣物虽然素净了些,可穿在天生丽质的两人身上却别有一番清丽脱俗的韵致,只引得周遭的人纷纷侧目。韦若昭颇有些羞赧,绿珠却大大咧咧、毫不扭捏地在二楼临窗的座位上坐下。

 

你看对面,那里面就是州学馆,一会儿那些明经科的学生们就散学了,都从门口出来!’绿珠伸手替韦若昭指点。

 

“韦若昭怯怯地朝对面张望着,道:真的?有没有俊俏的?

 

有好几个呢,哎!你看,出来了

 

街对面学馆的大门打开,年轻书生三三两两从里面走出来。州学虽然不可与国子监、弘文馆相提并论,却也是一州境内的最高学府,书生们穿着一色儿的青衿白袍,个个意气风发、神采飞扬。绿珠对此早已司空见惯,韦若昭却还是头一次见到这么多年轻男子,一时间有些

 

你瞧他们有多得意,’绿珠不屑地哼了一声,个个都以为自己能中进士呢!我们来跟他们开个玩笑吧!

 

“韦若昭正看得入神,冷不丁被陈绿珠一句话吓了一跳,忙掩饰道:怎么开?

 

你说咱们大唐姓什么的最多?

 

最多的,’韦若昭想了想,‘国姓吧

 

“陈绿珠促狭地笑了,一拍桌子,道:好,就是李!

 

少女的脸上闪过一丝欢愉,显然想起了当日的情形按捺不住地得意。

 

“‘李郎——

 

一群书生从茶楼窗下走过,就听见头上传来一个女子娇媚的喊声。众人当即抬头望去,就看见韦若昭神情端庄地倚在窗前。

 

书生们一阵迟疑,其中一个壮着胆子道:这位小娘子,你是喊我吗?

 

“韦若昭一副冷若冰霜的模样,摇头道:没有啊?哪个喊你?

 

书生们面面相觑,只得低头前行。

 

“绿珠就在这时从韦若昭背后探出头来,夸张地朝外面大喊了一声:李郎是我啊——而她说完便迅速缩回藏身之处,只留下韦若昭倚在窗前。

 

“窗下几个自认是‘李郎的书生又期待又困惑地再次抬头仰望。

 

定是喊我的!小娘子你在喊我吗?

 

“韦若昭面色一红,却故作镇定地冷冷摇头,道:怎么会?我又不认识你,哪个喊你?

 

几个李郎懊丧又不甘心互相看看,只得再向前去。陈绿珠这时探头出来看看他们,继而和韦若昭一起咯咯的笑起来。

 

好玩吧?’绿珠得意地问。

 

“韦若昭点点头。

 

‘韦姐姐,你说,哪个李郎长的最俊?

 

“韦若昭想了想,道:说不好,后一个吧!

 

“陈绿珠顿时脑袋摇得像波浪鼓,道:他太胖了,我喜欢他旁边那个不说话的。

 

原来你喜欢瘦的!

 

其实我也不是喜欢他们,‘陈绿珠笑着笑着又再次伤感起来,我是想成为他们中间的一个,上学、散学,有事情做,有一大群朋友。多好!”韦若昭默默听着没说话,陈绿珠又叹了口气,喃喃自语道:要是有来生的话,我一定要过这样的生活……

 

如果有来生,沉默许久的韦若昭就在这时开了口,她的神情淡然而平静,语调却是异常的坚决,‘……我想成为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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