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得小时候,一入冬家家户户都买上猪头、猪腿、猪下水、鸡、鸭、鱼来腌。炒热的花椒大盐均匀地涂在肉上腌上几天后, 用铁钩钩上再用晒衣叉送上树丫吹干。后来居住条件改善了就挂在自家的凉台上吹。每到这个 季节我家邻居X经理家的阳台上总有大量的鸡鸭鱼肉热热闹闹地闪亮登场, 想必是有求之人进贡的。虽然这和现今官场上的贿赂之风相比是那么的微不足道,但在那个物质匮 乏的年代也足以让人们羡慕。
盼星星盼月亮, 盼到粉嫩的肉逐渐被吹成干枯的咸肉时,新年的脚步也悄然来临。大年30走在楼道上鲜美 的炖腌肉香味从家家户户的门缝里飘出。每当此味吸入我的鼻孔,随即汇入脑海里即变成了 一幅幅过年的画卷 - 喜庆的花棉袄罩衣、匝亮的新红丁字皮鞋、帖上新字画经父亲布置得雅致的家、香甜的芝麻花生糖(要凭卷买的)、带上礼品相互间串门的亲友、拼着冷盘不时地用食物填我尝嘴的父亲、坐在煤炉前用勺子做蛋饺的母亲、在冲碾糯米粉坊里嘻笑的仨兄妹......。
来美的第一年春节非常想家, 想咸肉。凭着朦胧的记忆腌了些猪舌。 当时住的是一楼学生公寓,没有阳台, 室内开着暖气没法挂, 大门口顶的灯架即通风又高是个晾晒的好地方, 一大早挂了上去, 回到了家为我的发明沾沾自喜, 准备等当家的回来向他报功。
大约肉被挂出去三个小时左右,隐约听到门口叽叽喳喳的动静, 难道是喜欢在房顶做窝的鸽子发现了猎物? 赶紧透过猫眼探个究竟(不敢贸然开门), 不料一贼黑的MM对着长长的血淋淋的猪舌皱着双眉自言自语, 横看竖看左看右看, 面部表情由好奇变成惊讶直至恐惧。本想开门向她解释,想想我的破英语还是作罢, 赶紧趁儿子放学回来前睡个午觉。
20分钟后急促的门铃声把刚刚睡着的我惊醒。门口几个接到报案后的公寓管理人员严肃认 真, 叽哩咕噜地冲着我鸟语。虽听不懂他们说的全部, 但见到他们指着肉的表情后,我 便试着说那是可食的肉类。面对一个刚刚从中国来的话都讲不全的女子, 他们只好悻悻离去。
傍晚从实验室拖着一身疲惫的先生一进门就绷着脸, 问是不是受到了万恶的资本家的欺凌?说是被电话叫到公寓办公室挨了一番教育, 限定立刻销毁腌肉, 否则要按照制造有毒食物条规罚款。天那这是哪对哪啊, 我自家做的食物又没强迫他人吃, 岂不是自做多情吗?接下来的几年只要我萌生腌肉的想法, 即被先生强烈地制止, 说再也不要给他添乱了, 直到有了属于我们自己的房子。
去年春节宴请朋友, 当看到桌上一盘咸肉时, 端庄稳重的南京老乡玲激动地双眼发光, 席间不停地赞美它,当然还有赤豆酒酿元宵。 临走前剩下的咸肉全部打包给她带走。第二天她打来电话向我讨教做法, 告诉她此物太咸(引起高血压)富含亚硝酸盐(易致癌),不可多吃, 可她说就是喜欢它的咸味。
年前接到东北好友菁从德州打来的电话, 当得知我正忙着腌肉时, 说这又咸又硬的东西有啥好吃的?是啊就像我总不理解她说的那句话 - 俺可不愿花时间整这整那吃的, 俺就喜欢整粉条酸菜炖肉。
我们每个人固守喜爱的食物已不单纯是食物本身的口味了, 那是一份情怀, 一份对父母亲人家乡的思念, 对童年的记忆......。明天是元宵节,又恰逢我带大儿子来美17周年,17年没在 家乡过年了, 当年刚来美时朋友霞抱在怀里的婴孩今年都要上大学了。
祝元宵节快乐!祝每天有个好心情!也祝我自己能早点回家过个年(看样子只能等到小儿子 上大学了)!
买来猪排和鸡腿
炒热花椒大盐
乘热抹上
腌3-4天,中途翻个身。
吹一吹,风干。
鲜香的咸肉,让我又想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