姑苏怨 (6)

用完早餐，刘氏回到房内开始一天的晨课，今天她虽然捏着佛珠，眼睛却望着窗外的白玉兰树发呆。

十月底了，夜晚的天气多变，半夜她再也不能进他房间给他掖被子了。她这么宠爱儿子不是没理由的，品树排行老九，下面还有三个弟弟一个妹妹。

新婚不久的刘氏就怀了孕，十月怀胎，小夫妻俩初为人父母，爱不释手，有天午睡后醒来，刘氏正觉得奇怪，宝儿怎么不哭闹呢?

一转头，发现自己的手臂压着婴儿的小脸，绝了气。

年轻的刘氏夫妇没有伤心多久，就迎来了他们第二个儿子，隔二年后又生了个漂亮的女儿。小日子平平静静地过了五年，等二儿子长到五岁，小女儿三岁时，一场白喉夺走了二个孩子的生命，也导致怀孕的刘氏流产。

伤心欲绝的刘氏从此得了习惯性流产，直到九儿品树的诞生，夫妻俩人才得到些许安慰。俩人把所有的爱都倾注在这个儿子身上。在随后的几年里，刘氏又给品树生了三个弟弟，一个妹妹。孩子们渐渐长大了，夫妻俩办了私塾，做了课桌椅，请了先生按照新式学堂办学，请周围巷子里读不起书的穷人孩子一起来陪读。

有一天，九儿看船工的儿子阿土带了白白胖胖的新鲜藕当午餐，一时嘴馋吃了几片。

晚上，九儿就发了极高的高烧，一会儿喊冷，一会儿喊热，上吐下泄，折腾了全家一宿，第二天弟弟妹妹们也都被传染了，弱小的妹妹没等到医生来就死了。

医生来了后说是疟疾，要马上隔离，时下苏州城内只有外国人开的教会医院才有隔离病房，痛苦不堪的汪建安夫妇刚失去唯一的女儿，又把四个儿子送到隔离病房，生死未卜，刘氏天天打发佣人去医院打听，天天回来一样的消息，

终于二星期后，医院通知可以领回孩子了，夫妻俩人放下了颗悬着的心，建安高高兴兴立刻叫轿夫备车去医院领孩子们回家，痩得落了形的九儿手里抱着嫲嫲送的小木马，可怜巴巴地坐在医院的长発上，看见父亲放声大哭＂嗲嗲，大弟，二弟，三弟，都不见了＂。

嫲嫲领建安看了埋葬疟疾病人的合葬墓，墓碑上面有汪家三兄弟小小的名字。

刘氏看见建安只领回一个儿子时，腿一软，晕了过去。醒来后，她再也不会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