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好莱坞日落大道的一间酒吧里,烟雾弥漫,灯光黯淡。
五十开外的台商邱富仁坐在一群各色人种混合的醉汉色鬼中间,挺着啤酒肚腩,仰起半秃脑袋,一边把盏喝酒,一边目不转睛地盯着舞台上正在表演的脱衣秀。脱衣舞娘正扭动着纤腰肥臀沿着钢管攀上滑下,邱富仁看得失神落魄。忽然被人在肩头拍一下,他愕然回头,认出是在台北结交的麻将牌友洪云祥。
洪云祥身着海蓝丝织唐装,光头秃脑,脸颊瘦削,仙风道骨,飘飘逸然,轻声问道:“怎么一个人在这种地方寻开心?太太呢?在家里?”
邱富仁起身拉着洪云祥的手走到柜台边,问酒保要了酒,两人坐下对饮起来。
邱富仁拿起酒杯仰脖一口,“我在家里闷得慌,出来散散心。你呢?你几时来洛杉矶的?”
洪云祥答:“刚来没几天,来出席儿子的婚礼,顺便替老朋友们看看风水。”
“哦,听说你一直在台北开业做风水先生赚了大钱,发了横财,现在又要来美国发展,越发风光喽。”
洪云祥谦虚地摆摆手,“哪里哪里,我只是吃碗开口饭而已,不像你,来美二十多年,从事进出口批发生意,堂堂一个实业家。”
邱富仁撇撇嘴,“唉,什么实业家,不过把些廉价台湾货搬到洛杉矶的低档市场来卖罢了。本来还可勉强赚些蝇头小利养家糊口,可是自从二零零八年金融海啸以来,生意每况愈下,连圣诞节期间的销售额也大不如前。最近已频临入不敷出状态,员工薪资和店面仓库的租金都成问题了。”
洪云祥摇摇头,“怎么会这样子?要不要我到贵店勘察一番,看看风水如何,有否犯冲?”
邱富仁听了精神振作起来,“那太好了,有你这样经验老到的风水大师指点迷津,拨开云雾见青天,正是小店的福气啊。你什么时间可以去我的小店?明天好吗?”
洪云祥屈指一算,“明天不可,不是良辰,诸事不宜。后天是黄道吉日,后天我去贵公司看风水,说定了。”
邱富仁顺从地点头称道:“好的,好的,后天上午十点钟我恭候你大驾光临。”
邱富仁和他的太太陈凤娇于上世纪八十年代初从台湾移居到美国赤手空拳打拼天下。他们先用托运行李的方式从台湾带进一小批廉价钟表,在洛杉矶的跳蚤市场摆地摊零售叫卖。后来发现台湾廉价商品在南加低档市场销路不错,薄利多销,有利可图,就在洛杉矶市中心第三街租下了店面连同后边的仓库,开设了富仁钟表批发公司,用大货柜从台湾厂商直接进口廉价钟表,颇具规模地做起批发生意来。前边门市陈列着各种类型的的挂钟和多样款式的手表,琳琅满目,后边仓库储存着从货柜卸下来的成批整箱产品,堆积如山。货品虽非名牌,但却价廉物美,很受华裔新移民和西裔墨西哥人的欢迎青睐,销售管道逐渐开发扩展起来。
由于第三街附近有政府及慈善机构安置的收容所,提供无家可归的流浪汉们白天用餐晚上睡觉,邱富仁的店门前总是有成群结伙的流浪汉席地而坐有碍观瞻,可是这里的租金比较便宜,也就顾不上体面了。最麻烦的是那些晚上睡在店门外街头的流浪汉往往随地大小便,邱老板每天早上一到店里,在开门做生意前,先要打水冲洗门前尿臭味十足的街道,并清除流浪汉晚上用来挡风的硬纸板和盖在身上御寒的旧报纸。这些脏活一点也没有影响邱老板做生意的热忱,因为他的事业蒸蒸日上,财源滚滚而来,心情大好。
特别是在感恩节和圣诞节礼品畅销期间,钟表店的生意越发兴旺,门庭若市。时有德州和亚利桑那州的各路来客,开着空空荡荡的大卡车,在仓库里大手笔批货,装货上车,满载而归,企图再出手时至少赚一倍。时有南加州各跳蚤市场的华裔、墨裔小商贩,在门市部精挑细拣,力求进货品种款式多样化。光鲜晶亮的钟表摆设在跳蚤市场临时搭建的帐篷内使蓬荜生辉,并可适应众多买客的不同品味,投其所好,任凭随意选购。跳蚤市场小商贩的批量虽小,但是他们三日两头经常光顾,旷日持久,也不失为邱老板的基本客户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