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沃伦斯基芭蕾班(三)

(2012-09-03 12:35:51) 下一个

(三)

妈妈顺便打听一下,“沃伦斯基先生舞教得怎么样?教得还好吗?”

卡秋莎努努嘴,摇摇头,“瞎混的,三脚猫而已。”

妈妈问:“他以前是做什么行当的?”

“嗯,他在旧俄时代做什么行当,上海滩这边没人知道。只晓得他是个白俄,在俄国十月革命后,为逃避苏维埃红色政权而浪迹天涯。他从哈尔滨流浪到上海时,是个身无分文的罗宋瘪三。”

妈妈吃一惊,“唉,我还以为他是苏联某个芭蕾舞团的退休演员或教师呢。”

卡秋莎白了妈妈一眼,“才不是呢,解放前他在夜总会跳舞场里先是跑龙套,后来也在歌舞剧里演些小角色。你知道伐?在霞飞路有家罗宋人开的夜总会,叫什么艾伦夜总会的,每夜有俄罗斯歌舞表演,男男女女穿着俄罗斯民族服装,在手风琴伴奏下大唱大跳。听我姨妈说,她亲眼看见沃伦斯基在一个歌舞片断里扮演一个失意酒醉的男人,搂住一个茁壮肥硕丰姿迷人的俄国女子跳双人舞。出场时男女双方推推搡搡似乎在吵架,女的红杏出墙,男的醋劲发作,随即反目成仇大打出手,激烈的舞蹈动作里夹杂着打耳光、使拳头、拉头发、扯大腿、锤前胸、踢臀部等打斗暴力动作,再加上高难度的托举技巧,博得满场掌声喝彩,大受欢迎。”

妈妈讶异,“这么看来,他倒像是在夜总会里红过一时的吧。”

“当时他年纪轻,卖相好,有可能是红过的啦,可能红的时间不长,昙花一现罢了,听说他长期以来一直很穷酸潦倒。”

“他的卖相确实不错,你看他现在虽然老了,但还是鹤发童颜,体格健美呢。”

卡秋莎眯起眼睛嘻嘻笑,不断点头认同妈妈的话。

董妮娅对妈妈和卡秋莎的谈话不感兴趣,倒是一门心思看鲁莎莎练舞。把杆部分的练习做完了,暖身后学生们除却厚重的衣裤,换上足尖鞋,在地板中央踮着足尖旋转,腾空跃起,跨步大跳,煞是好看。

大班的课刚结束,小班的孩子已迫不及待活蹦乱跳地进入舞蹈室,天真烂漫地用死记硬背发音不准的英语或俄语向沃伦斯基打招呼。

妈妈问:“沃伦斯基会讲英文?我还听见他用中文打拍子呢。”

卡秋莎答:“呵,他从前长年累月在上海英租界、法租界等地讨生活,自然学会些许英文和法文的日常用语,都是皮毛啦。至于中文嘛,会喊一、二、三、四,打打拍子而已。还有喔,芭蕾舞中规定脚的站立法有好几种,如双腿并拢,两脚的脚跟相连,脚尖朝外站成一字形,称作一位,双脚打横交叉并拢称作五位,等等,沃伦斯基会用中文说,孩子们一听就明白了。”

这时,鲁莎莎已经把董妮娅要上小班的事和沃伦斯基说了。

沃伦斯基每逢有新生意上门来时心情特别愉快,立刻轻松潇洒地跑过来用中文对董妮娅和她妈妈说:“哈罗,欢迎,欢迎!”

妈妈笑容满面地用俄语补习班里学会的几句蹩脚俄语冲着沃伦斯基卖弄,“嗨,斯达拉斯特维基!您好,您好!”

霎时间,这个车库楼上没煤生火炉的舞蹈室里洋溢起中苏友谊的融融热情。妈妈即刻从皮包里摸出五元,沃伦斯基一把接过钱,哇啦哇啦用俄语说了几句话,妈妈没听懂,回头看着卡秋莎。

卡秋莎翻译道:“沃伦斯基说你的女儿董妮娅从下个星期天开始,可以来上课了,时间是下午三点到四点。”

妈妈马上点头哈腰地对沃伦斯基说:“四八三八!四八三八!”

董妮娅难为情地小声问妈妈,“四八三八是什么意思啊?”

妈妈大言不惭地回答,“就是俄语谢谢侬的意思嘛。”

鲁莎莎善意指点,“小班的孩子不上足尖,只穿软鞋子,我想董妮娅需要买一双软鞋子。”

妈妈问:“一般鞋店里没有卖这种芭蕾舞软鞋子,要去那里买呢?”

鲁莎莎答:“南京西路石门路附近有个小门面鞋店,里边有位老师傅专门做芭蕾舞足尖鞋,也有卖软鞋子,我带你去好了。”

妈妈问:“要不要做件白裙子?”

鲁莎莎摇摇头,“不必了,小班的孩子都穿各自的家常衣裙上课。有的学了好几年已经跳得有模有样、有的上了几次课就没心思学了、有的年龄太小经常在课上哭哭啼啼、有的只是凑闹猛白相相。沃伦斯基对小班的孩子很客气,让她们自由自在爱玩就玩,想闹就闹,不像对中班和大班的学生,看你跳得懒散蹩脚,一不满意,马上就要骂人。”

董妮娅看到一只毛茸茸的猫从钢琴后面的扶梯上蹿下来,好喜欢,“哟,这么漂亮的猫咪!”

鲁莎莎告诉她,“这是沃伦斯基养的猫咪,养得又大又肥,每天要吃鲜鱼呢。”

妈妈问:“扶梯上面还有房间?”

鲁莎莎嗯了一声,“扶梯上面是阁楼,沃伦斯基晚上就睡在舞蹈室上边的阁楼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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