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国出生的华裔女孩（下）

（下）

女儿长大了，妈妈实在没法管教，只得放任自流，久而久之，女儿越发成了放荡不羁的脱缰野马。马晓一连换了好几个男朋友，有白人男孩、西裔男孩、非裔男孩、亚裔男孩等等。黎丹苓看着，个个都不顺眼，但没法子干涉，只得听其自然，无可奈何花落去。

后来这些男孩统统不上门来了，黎丹苓觉得奇怪，反而忧心忡忡起来，便去校园向一位会讲国语的台湾女同学香奈尔打听情况。

香奈尔爱理不理，嘟着嘴说：“你当妈的不知道吗？马晓的Sex  Orientation 变喽。”

黎丹苓焦急地问：“什么变了？请你用中文讲清楚明白点儿好吗？

香奈尔用中文重复一遍：“马晓的性向变了！”

黎丹苓仍然听不懂，“性向？性向是啥意思啊？”

香奈尔不耐烦地提高声调，“哎哟，你怎么连这个也不懂啊，这意思是说，马晓现在已经不喜欢交男朋友了，她改成和女孩子谈恋爱了，大家都知道，马晓现在是Lesbian，台湾国语翻译成蕾丝边，就是女同性恋者嘛。”

香奈尔说罢，一屁股坐上男友的摩托车飞出视线，留下黎丹苓一个人站在校门口发呆彷徨，难以相信自己的女儿竟然是个女同志。

马晓体谅妈妈不会接受她的同性恋倾向，识相地没把要好的女同志带回家里来过夜，而是去对方家里解决。

以前女儿把不三不四的男朋友带来家里，并堂而皇之进入卧室鬼混时，屡屡遭到妈妈严厉责骂阻挡。现在黎丹苓望眼欲穿，巴不得有个男孩子来家里找马晓，即便是上床亲热，妈妈也不在乎，只要是男孩子，干啥都无所谓。

过些日子，马晓对女同志不感兴趣了，又开始结交帅哥靓仔，黎丹苓总算松了一口气。

马晓十八岁那年高中毕业了，她要去东部波士顿上大学。她不要上加州大学而选择去东部，目的就是要远离妈妈。她上的是私立学校，学费昂贵，再加上住宿费和杂费，每年要花费四万多美金。她学的专业是艺术历史，听说毕业后很难找工作，不像学理工或商科专业的毕业生那么容易就业。不过，这些事情黎丹苓暂时顾不上了，她眼下最烦心的就是女儿在波士顿的住房问题。

黎丹苓想起自己在大陆舞蹈学校读书时住在学校的宿舍里，一个房间上下铺共住八个女生，问道：“学校分配给你们的宿舍几个人住一间房？”

马晓回答：“大多数学生自己在学校附近找房子住。我已经搞定了，将住在同学介绍的一个朋友家里。”

“什么朋友？男的还是女的？你怎么知道这房子好不好住？”

“哎哟，妈妈，看你紧张兮兮的样子，你不用担心嘛，对方是一个白人家庭，爸妈和女儿三个人住，那个女儿就是我同学的朋友。家里有四间卧室，我分租其中一间，房租每月五百元，还包水电杂费，无线上网。”

黎丹苓听着感觉还不错。只得听凭女儿自作主张了。

马晓过几天就要去波士顿上大学了，黎丹苓忐忑不安，忧心忡忡。正好那位介绍住房的同学来家里玩，黎丹苓顺便问问她波士顿屋主的情况。听那同学说，屋主家的爸妈就这几天刚刚办妥离婚手续，爸爸还住在原来的房子里，妈妈已搬到别处去住了，女儿也跑去跟她妈妈住了，所以马晓搬去波士顿那边，可以和屋主家爸爸一起住。黎丹苓听了登时发急，慌了手脚，马上决定陪同女儿一起去波士顿，即使先住旅馆，也不能让马晓一个人住在刚离婚的独居老美男人家里。

黎丹苓要前往波士顿为女儿另找住处的举动激怒了马晓。

“妈妈，你发神经啊，要乘飞机到波士顿，只是为了给我找房子。我明明已经搞定了住处，不要你多费心了。”

“你不可以住到那种人家里去，她的爸妈刚离婚，你不方便住过去！”

“她的爸妈离不离婚关我什么事啊？我是房客耶，只要每月付房租，没有什么不妥的呀。”

“你懂什么？如果你去住在一个完整的家庭里，我是不会反对的，但是如今那是一个破碎的家庭，那个人家的爸妈会闹到离婚的地步，必定有不为外人所知的各种理由。你才十八岁，还不懂人情世故，你妈妈是过来人，知道人心险恶，人生复杂！”

一脸稚气的马晓竟反唇相讥，“我怎么不懂，你以为我不懂吗？你希望我去住在一个完整的家庭里，不要我住进一个破碎的家庭里，你倒想想看，我从出生到现在十八岁，自始至终成长在一个不完整的单亲家庭，你直到今天还是一个未婚妈妈，你几时给过我一个完整的家呀？你到说说看。我从来没见过我的爸爸，只知道他在北京当大官，另外有家，早就不要我们了，我们的家一直是破碎的，我就是在破碎的家庭里长大的嘛！”

马晓说得上气不接下气，痛苦激动得号啕大哭。黎丹苓上前抱住她，母女俩相拥而泣，泪流满面。黎丹苓一直以为马晓是个只会吃喝玩乐，疯疯癫癫，傻里傻气的娇女孩，没想到她嘴上不说，心里却一直在意爸爸不要她这件事，一直在意妈妈未婚生下她这个私生女。

黎丹苓呜呜咽咽，“孩子，妈妈对不起你，都是妈妈的错，是妈妈害了你。”

马晓从来没看到妈妈对自己如此低声下气，在她的眼里，妈妈老是唠唠叨叨指责她，啰里啰唆数落她。她头一回听到妈妈对她说对不起，真是受宠若惊，马上安慰妈妈，“妈妈，是我对不起你，老是给你添麻烦，让你生气。”

黎丹苓的情绪渐渐稳定下来，表情严肃，“马晓，妈妈有些事儿一直没告诉你，因为考虑到你还小，不懂事。如今你已经十八岁了，快上大学了，妈妈应该把事实真相告诉你。你爸爸不是一个好人，他是个贪污受贿，腐化堕落的卑鄙小人。他家里有老婆孩子，却在外边以未婚身份欺骗年轻女人的感情。妈妈就是这样被他花言巧语搞到手，掉落到他的陷阱里，不能自拔，上当受骗的。当年妈妈在歌舞团里当演员，每次表演结束时，你爸爸就以领导的名义上台送花给我，使我产生错觉，以为他是出于一片真心，以后会和我结婚。可是我错了，他只是逢场作戏，拈花惹草而已。在我怀上了你之后，才知道他有老婆孩子，可是为时已晚，铸成大错，不但伤害了我自己，也由此伤害了你。”

马晓听了动容，“哦，妈妈刚才说自己是过来人，知道人心险恶，人生复杂，我不了解是什么意思，现在我终于明白了。”

母女俩心连心，紧紧地拥抱在一起，无论是曾经沧海的母亲，还是少不更事的女儿，在今后的人生道路上务必要小心谨慎，步步为营，彼此扶持，相辅而行。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