瓦格纳集团的下一个目标

乌军于5月20日失去了巴赫穆特，但瓦格纳集团的领导普里戈津自称在巴赫穆特伤亡两万，西方也有多人认为瓦格纳集团伤亡惨重，无力再战，目前正在撤出战区休整。

瓦格纳集团还能打吗？它在巴赫穆特战役中究竟表现如何？

瓦格纳集团相当于一个军，官兵五万。它在5月初投入巴赫穆特战役的官兵大约2万余人。乌克兰发言人Serhiy Cherevaty于5月1日宣称俄军在巴赫穆特前线投入了25600兵力，65坦克，450 装甲车，154门大炮，56台火箭发射系统。因为俄军在巴赫穆特的参战部队以瓦格纳集团为主，所以25600兵力中的绝大部分应该是瓦格纳集团的部队。

普里戈津说乌军战力强悍，致使瓦格纳集团在巴赫穆累计伤亡两万，可能有点虚报。但战争的残酷不言自明。如果瓦格纳集团果真伤亡两万，乌军也得有类似的伤亡。所以双方官兵总共得伤亡四万（不计伤亡的百姓）。巴赫穆特总面积是41.6平方公里。每平方公里平均伤亡962名官兵，而且伤亡还在继续。台北面积是271.8平方公里。如果内战继续，不知道会在台北伤亡多少人，更不要提整个台湾和华东南沿海城市了。

瓦格纳官兵能打仗，这一点乌军最清楚。乌军在巴赫穆特前线的官兵最讨厌乌克兰大外宣把俄军描绘成装备落后、士气低落的一群蠢猪，任凭乌军屠杀。其实瓦格纳官兵装备精良，士气高昂。所以巴赫穆特最后沦陷，并非是乌军无能，连一群蠢猪也打不过。

普里戈津于5月1日宣称他在巴赫穆特前线的官兵每天需要300吨军火，但俄军后勤只能提供30吨（10%），远远不能满足需要，所以瓦格纳官兵开始消极怠工，5月1日起每天撤几米到几百米，乐得乌军连着几天宣告在巴赫穆特收复失地。

传统俄正规军善守、能包围、尤其擅长有序撤退，但进攻的能力很有限。瓦格纳军团是俄军中唯一擅长进攻的军队，所以普京显然不能放弃瓦格纳军团。一听到普里戈津于5月1日对俄军后勤的抱怨，俄最高统帅部马上于5月4日做出反应，任命米津采夫上将（Mikhail Mizintsev）为瓦格納集团副总指挥。米津采夫不是一般军官，曾任俄国国防部后勤部副部长，兼任国防管理中心主任。而且此人有和西方雇佣军打仗的经验，于2016年在叙利亚的第二大城市阿勒頗（Aleppo）打过一次胜仗，后来又主持了马里乌波尔的攻坚。他的命令就是只要乌军不投降就往死里打。其实乌军在马里乌波尔几乎没有投降的机会，因为从地道里一冒头就被机枪或炮火攻击。所以米津采夫被媒体称为“马里乌波尔屠夫”。如今俄军攻打巴赫穆特，类似于当初攻打马里乌波尔，米津采夫深知其艰难，所以他一直是瓦格纳军团的坚定支持者。有了他当瓦格納集团副总指挥，后勤问题立马得到解决，所以普里戈津说不撤了，有了弹药，就可以用弹药换生命，继续进攻，于是巴赫穆特易手，而瓦格納集团成为俄罗斯功臣，以得胜之军向东南方后撤休整。

乌军曾经能有效地打击俄军的后勤军火补给线。不知道为什么最近这方面有明显减弱。

乌军撤出巴赫穆特，也许是针对瓦格納的战术调整。瓦格納擅长于单兵突破，独狼穿插，使得乌军的精准炮火难以有效发挥。两军高端武器有差距的时候，武器差的一方通常都是化整为零，穿插迂回，兵无常势，水无常形，让敌方无法发挥武器装备的优势。共军从井冈山开始就是这样打的。如今瓦格納军团的战术也是如此。如果乌军能避开这种犬牙交错的交锋，能与俄军脱离接触，则可以重新发挥精准炮火的威力。北约高层把这道理向泽连斯基解说多次，泽连斯基一直不听。

巴赫穆特前线今后的发展，取决于三种可能。其一是乌军的精准炮火还在，和俄军脱离接触后反而可以更好发挥。其二是乌军的精准炮火缺少弹药，不能有效地以弹药换生命。其三是乌军的精准炮火已经被俄军炮火压制。如其一，则在巴赫穆特接防的俄军将会吃亏。如其二，则北约必须增加弹药供应。如其三，则北约必须提供其他可以精准打击的武器，如F16战斗机、暴风影飞弹等。只有前线指挥官才可以对这三种可能作出正确的判断。

抛开巴赫穆特不谈，瓦格納集团下一步会向何处去？学军事的其实都有一致的猜测。如果没有乌克兰的大反攻，瓦格納集团下一步的目标必定是乌格列达尔(Vuhledar)。这是一块硬骨头，俄军攻坚一年多，损失惨重而难进一步。乌格列达尔是公认的战略要地，是乌军反攻马里乌波尔的桥头堡。只要乌格列达尔在乌克兰手中，俄军就得在其南部保留大量兵力以防不测。俄军各大军区都已经派了精锐部队来轮番攻打乌格列达尔，每次都是雄赳赳而来，灰溜溜而去。所以俄军把拿下乌格列达尔的唯一希望，寄托在瓦格納集团的肩上。

瓦格納集团在巴赫穆特损失惨重，所以必须招兵买马方能再战。打了胜仗招兵买马比较容易，但俄国青年离踊跃参军相距甚远。普里戈津刚接受采访，表示希望普京能宣布俄罗斯进入战时状态，迫使所有适龄青年都要服兵役，但普京显然并不想这么做。所以瓦格納集团何时才能开赴前线还是未知数。

俄军传统是打了胜仗后让官兵到后方城市唱歌跳舞，喝酒狂欢，向年轻女子求爱，遂入爱河后再以保护心中爱人的信念出征。俄罗斯年轻军官们最理想的后方城市就是莫斯科和圣彼得堡。这两个城市都是俄罗斯权贵们聚居之地。如果年轻军官们能成权贵们的准女婿，或成为无所事事的官宦子弟们的榜样，让他们以为军中自有黄金屋，军中自有颜和玉，觉得“男子汉大丈夫应该当兵”，以后招兵买马就容易了。这一套路在俄罗斯历史上屡试不爽，但对瓦格納集团的官兵可能不太适用。普里戈津的人气最近在俄罗斯上涨极快，然而俄罗斯主流媒体对瓦格納集团的描述还是停留在一个厨子带着一批国内外的绿林强盗，不受节制，乱砍乱杀。瓦格納集团中有很多官兵来自北非和中东国家，如利比亚和叙利亚，也不会说俄语，不可能成为俄罗斯贵族女子心目中的白马王子，所以瓦格納集团的得胜官兵可能根本不会去莫斯科或圣彼得堡。如果那些年轻官兵得不到妙龄女子的青睐，他们未必会愿意到乌格列达尔卖命。

乌格列达尔离滨海城市马里乌波尔很近，只有97公里。泽连斯基和西尔斯基都希望能从乌格列达尔组织一次直插马里乌波尔的反攻，所以一直希望乌军能在巴赫穆特把瓦格納集团拖住，别让它腾出手来进攻乌格列达尔。西方军事家认为这一反攻路线属于“medium risk, high reward"，但攻占马里乌波尔需要海军支持。乌克兰希望西方能帮她建立能与黑海舰队抗衡的海军，而西方觉得这个目标很遥远。如今乌克兰的反攻还没有准备好，而瓦格納集团的一部分似乎已经开始向南方转进。乌军或被迫在瓦格納集团还在招兵买马扩充兵员的时候发动还没有准备充分的乌格列达尔大反攻。如果等到瓦格納集团满血复活，挥军南进，开始攻打乌格列达尔的时候，反攻的机会就没有了。

两军交战，如同棋手对弈。一旦开局，和棋的概率很小。如果旗鼓相当，最后大多是一方惨胜。败方只剩下一将一卒，胜方也只剩下一帅一马一兵。原来摆满棋盘的精兵猛将，瞬间烟消云散。一将功成万骨枯，古往今来，都是如此。

兵者，凶器也。圣人不得已而用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