缺

去年春天，在法国尼斯街头的一个古董市场, mimi发现了她。一个精致典雅的娃娃。
当时她和好多个娃娃都静静地躺在一个纸箱子里，包装盒上已经蒙上了些许灰尘。在这些个娃娃里，她的服饰最简单朴素，但是别有韵味。我们有些意外mimi从这么多娃娃中独独挑中了她。其他的娃娃神态各异，但大都穿着漂亮的蕾丝公主裙，有的还带着精致的宽沿帽。四岁的孩子都爱做公主梦，我们原以为mimi会更钟情于那些服饰绚丽的娃娃。但是这次mimi似乎很坚定，抱着她便再也没放下。

回到酒店，mimi迫不及待地拆开了包装盒。我们这才发现她居然是一个瓷娃娃，而且手臂和腿关节都会动。我从未见过做工如此精细的瓷娃娃 － 裙子上的蕾丝镶得一丝不苟，裙子里面还有蕾丝衬裤衬裙，头发一丝丝的柔软又有光泽，长长的睫毛让她显得欲语还羞，发髻上还簪着一个栩栩如生的蝴蝶，真的很美。古董市场里琳琅满目什么都有，我后悔没有问问摊子的主人这些娃娃的来历。她看上去如此娴静美丽，让我觉得她一定是个有故事的娃娃。尼斯是我们法国行的最后一站。到了回美国的那天，我们把她放在随身携带的手提行李里，生怕碰碎了她。就这样，她跟着我们千山万水地从碧海蓝天的尼斯来到了同样阳光明媚的加州。

回家后，我们把她安置在一个书架上，和其他我们珍爱的纪念品做伴。原本担心mimi会不小心将她弄碎，但懂事的mimi很宝贝她。听说瓷娃娃易碎，抱着都很小心。每次玩好就会将她交给我放回书架上。转眼一年都快过去了，有一天我收拾东西的时候突然注意到一直站着的她坐在了书架上。我想将她扶起来，却发现她的右脚已经无法站立。我焦急地将她的衬裤往上推，看到了我最不愿意看到的 － 她的右腿关节处已经断了。只是有衬裤绑着，并没有脱落出来。当时我的心痛无以言表，久久都不能释怀。在遥远的尼斯遇到她是一种缘分。我原本以为我们可以好好地珍惜照顾她的。回想起来，那天帮我们打扫的阿姨才来过。也许她擦拭灰尘的时候不小心碰倒了她, 而且因为裙子的遮掩，她可能看不到娃娃的腿已经断了。这个阿姨已经帮我们打扫了近十年，我对她一直心存感激。没有她帮忙，我们的生活会更忙碌，所以我也不忍心向她提起这件事。只是觉得心里从此有了个缺，隐隐作痛。

那天我难过了很久。后来我想残缺的美依然很美 - 这个娃娃若有思想，应该能感受到我们全家给她的爱。如此我便也释然了。我们保留了那脱落的一小片碎瓷，希望有一天能碰到一个巧匠让美丽的她重新站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