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1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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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 (983)
但啥事也都有例外。达芬奇的《蒙娜·丽萨》就是以神秘的微笑倾倒了亿万人的。这笑是微弱的、安详的、舒展的,每一个细节都显示出内心的愉悦,它是惊人的,过目不忘的。这个妇人的笑容为何如此神秘,如此美好,如此迷人?曾使许多学者着迷。甚至有研究者认为:她的微笑来自刚刚获得性满足后的陶醉和幸福。不管这一说法是否靠谱,却多少说明,笑的表情不像忧郁的表情那么普遍,多少有点让人有点意外。在美术肖像作品中,忧郁的表情远多于笑的表情。
忧郁的情绪也弥漫在其他门类的艺术中。即便是哲学也不例外。十八世纪德国著名的浪漫派诗人诺瓦利斯给哲学下的定义是:“哲学原就是怀着乡愁的冲动到处去寻找家园。”在康德、黑格尔、尼采、柏拉图、亚里士多德这些人的作品里随处都可以找到忧郁的情结,他们也是忧郁的一群。亚里士多德说:“在哲学、政治、诗歌或艺术方面超群出众的人,似乎都是性格忧郁的。”而歌德则说:“优美的诗文,像彩虹一样只在雨后阴暗的地方出现。惟其如此,文学的天才都喜好忧郁的因素。”叔本华说的更直接:“人生犹如钟摆,摆动在痛苦与倦怠之间······当人们把一切痛苦归之于地狱,那么剩下了属于天国的只有倦怠。”他还说:“人生是一种迷误。是这么一场悲惨的梦。”人类和世界的悲苦和苍凉感染了研究人类和世界的这些大师们。忧郁是传染的。
文学家们的忧郁就更明显了。托尔斯泰是忧郁的,巴尔扎克是忧郁的,拜伦和雪莱、莱辛和莎士比亚、普希金和果戈理、卢梭和司汤达都是忧郁的。果戈理的伟大小说《死魂灵》因勇敢、真实地注视了俄罗斯的现实,真实揭露、展示了生活的真相而引起全社会的广泛震动,赢得了世界声誉。当初果戈理把已经写好的几章初稿念给普希金听;诗人听后满怀忧郁地说:“老天爷,我们的俄罗斯是多么令人忧郁啊!”象征主义的发轫之作《恶之花》的作者,著名诗人波特莱尔本人也很欣赏忧郁情调,他说:“我并不主张‘欢悦’不能与‘美’结合,但我的确认为‘欢悦’是‘美’的装饰品中最庸俗的一种,而‘忧郁’却似乎是‘美’的灿烂出色的伴侣;我几乎不能想象······任何一种美会没有‘不幸’在其中。”
文学作品中悲剧的数量远多于喜剧,悲剧的影响力也远大于喜剧,悲剧的生命力也远强于喜剧。中国的四大名著中,《三国演义》是历史悲剧小说;《水浒传》是英雄悲剧小说;《红楼梦》是爱情悲剧小说;《西游记》可算一部喜剧小说,但它本身是神话小说,而且有颂扬政治和宗教的特征,情形不同。另外,被誉为第五大名著的《金瓶梅》也是悲剧小说,同时也是一部十分优秀的社会问题小说,虽然有五分之四的篇幅是淫秽描写,但它依然伟大。
永恒的音乐,更具忧郁特质。终其一生与命运抗争的贝多芬的音乐,不管多么雄深、多么高远,我们总能从中听到一串串忧郁的音符,在他的《悲怆》、《热情》和《月光》中可能更明显一些。如果说米开朗琪罗的忧郁来自内心,令人害怕,那么贝多芬的忧郁则是人类的过失。他天性是快乐的,他希望快乐,但忧郁总是不离左右,永远折磨着他。他往往用忧郁的目光向天凝视,显出一种无可疗治的哀伤。他在给他的情人的信中说:“我们这些人,毕竟是有无限的精神构成的人,而且生来就是要经历痛苦和欢乐的。人们不妨可以这样说,最杰出的人总是用痛苦换取欢乐的。”这是贝多芬的人生哲学,“用痛苦换取欢乐”贯穿在他的乐曲的旋律和节奏中。不朽的莫扎特,从他的乐曲中,我们感受到的是“从那哀怨之声中透露出来的一种最幸福的宁静。”他的全部音乐的基调正是这种优雅的哀伤中的甜美或甜美中的典雅哀伤——人生快乐的泪渗和着人生悲伤的泪。还有浪漫的舒曼的音乐的基调是“梦幻”,肖邦的音乐的基调是“哀愁”。而伟大的爱因斯坦是一个铁杆音乐粉丝,他的一生(从早年到暮年)中时时深感人生的孤寂和“无家可归”的苦闷。五十岁的时候他在《我的世界观》中说:“我实在是一个孤寂的旅客·······有时候,这种孤寂感是很痛苦的······”看起来连他也很忧郁。
即使流行或通俗音乐,悲伤的歌曲总是拥有更多的爱好者和更持久的生命力,这是不争的事实。像《咱老百姓今儿真高兴》之类的歌曲总是让人觉得是个闹剧,不伦不类。
人是感情动物,具有感性和理性两个方面,如一枚硬币的两面。除非麻木或过分自恋,人们对痛苦、哀伤、孤独的感觉总是敏感、准确、适当的。每个人都需要爱或被爱。但真正在时间和对象上都做到正确、适度真是太难了。庸常的“爱情”我们是接受的,但真正的爱情真正来到的时候我们未必会接受,因为几乎是奢望,所以也不敢相信。但我们骨子里还是渴望真爱,而且很有韧性的渴望。然而,真爱罕有又伤人,它是甜蜜的毒酒让你含笑饮尽,普通人你敢吗?当你幸遇了真爱,是选择“死亡”还是“逃亡”?实在是个两难的课题。选择“死亡”让爱永生,选择“逃亡”
或者保留友情?友情的话题,虽然可以听到和看到,很多人在谈论它,但它的实质性含义却不敢让人靠近(异性友情),不敢逼视,不敢细谈。友情是人间最敏感的部位,它是一个无言的起点,指向一个无言的结局。人们无法用其它的词汇来表达它的高度和珍罕,只能留住“高山流水”四个字,成为人们强烈而飘渺的期待。余秋雨说:“友情的崩塌,重于功业的成败,险过敌人的逼近。”听起来毛骨悚然。面对友情我同样感到沉重。友情因无所求而深刻,不管彼此平衡还是不平衡。诗人周涛写过一种平衡的深刻:“两棵在夏天喧哗着聊了很久的树,彼此看见对方的黄叶飘落于秋风,它们沉静了片刻,互相道别说:明年再见!”楚楚则写过一种不平衡的深刻:“真想为你好好活着,但我,疲惫已极,在我生命终结前,你没有抵达。只为最后看你一眼,我才飘落在这里。”
2009年有一个最具代表性的网语:人生是一只茶几,上面放满了杯具(悲剧)。虽有剽窃嫌疑(张爱玲:生命是一袭华丽的袍,爬满了虱子),但却十分接近生活或生命的本质,我很喜欢。
生命的深刻表情是忧郁,这是人类的不幸。
而我,总是不时有更多的忧郁,这是我的不幸。我多想以此文为我的忧郁送葬,愿它去天国安息,永不再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