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心博客

许多人或事,大概是不能按照斗争哲学那样用“两个凡是”来分类的,否则就无法解释为何一对死敌都爱吃同一种佳肴、都爱娶同一类美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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神奇的一生(22)- 译审及出版人:田心

(2013-10-17 08:47:54) 下一个

22   

1937

 

 

在厚普去世后的第一个晚上,爱拉·伯南汉劝她儿子与她住到一起。她知道比尔的孩子由布罗伊太太看管,爱拉不想让比尔一个人住。但比尔说不,他想回自己家里去。即使那里没有什么,十美元就能买他两个房间里的所有东西,然而那小房子是他们的房子。厚普把房间整理得很干净;她带着爱心亲手使那拥挤的、普通的出租屋变成一个温暖、吸引人的家。

但比尔一走进前门,就知道他错了。那里没有欢迎,没有生命,没有使人愉快的能力。走进卧室,他看了看折叠床的上面。在一张报纸下面,放着厚普提到的信封。比尔把里面的五分和一角的硬币倒在床罩上。数了一下,总共有2.80美元,只差20美分就能付那支他一年前就想买的0.22口径来福枪的首期。比尔心里定意要用这钱买那支来福枪。尽管他欠着几百美元的医疗费用,他发誓他要每月付款买那支来福枪,直到付清,真正拥有它……为了纪念他忠实的妻子。

他在床上躺下,渴望快点睡着。一只老鼠设法进到了厨房的炉子里,正把炉架上的引火纸弄得沙沙作响。这声音对比尔来说,就好像厚普正在剥开放在厨房架子上的糖果纸。他起身用脚把厨房的门关上。在门背后的钩子上挂着厚普的和服。此时他意识到他应该去他母亲的房子住;这里的每样东西都使他回忆起她妻子的音容笑貌。比尔把他流着泪水的脸颊埋进褥垫中,释放他的悲伤。

拳头急切地敲门声。比尔跳起来,让富兰克·布罗伊和他的儿子弗莱彻进到房内。富兰克说:“比尔,我要告诉你一个不好的消息。”

“我知道了,富兰克。她死的时候,我同她在一起。”

“不是那个。你的婴儿也要死了。”

“沙仑?”比尔喘息着。“肯定不会!”

“会的。阿戴尔医生刚刚带她去医院。她得了脑膜炎。医生说她没有活的机会了。快来,我开车送你去那里。”

比尔没有移动,反而倒在地板上。富兰克和弗莱彻扶他起来,出了房子,坐进富兰克的敞蓬小货车。

比尔到了医院,阿戴尔医生带他到实验室,让他通过显微镜看从沙仑的脊椎骨中抽取出来的液体样本。“这是结核性脑膜炎,”阿戴尔医生难过地说。“她从她母亲那里传染来的。通常结核菌只在肺部,但有时它会进到血液里,随着血液流到了遮盖脑子的脑膜里。这就是为什么在你女儿身上发现的缘故。我很抱歉,比尔,但到了这个地步,我们完全没有办法帮她。”

“她在哪里,医生?我想见见她。”

“她在楼下的隔离室里。你不能去见她,是会传染的。”

“即使我死了,我也不在乎。我得再见沙仑一次。”

虽然很难,阿戴尔医生还是坚持他的决定,说:“你不能那样做,比尔。这是脑膜炎。你会把细菌带在你衣服上,传染给比利·保罗。”

比尔坐下来,用手捂着他的脸,哭泣着:“给我些氯仿,让我和她一起死。现在生命对于我来说是什么呢?我所爱的每样东西都没了。”

阿戴尔医生感到他朋友的痛苦就像是他自己的:“比尔,你呆在这里。我让护士给你点东西,那会减轻你的痛苦。”

阿戴尔医生一离开房间,比尔就悄悄地从另一个门走出去,找到路,到了地下室。沙仑玫瑰躺在儿童床上,抽噎着,她因肌肉痉挛而抽缩着。一块长长的粗棉布像蚊帐一样盖在她的身上,但她脚的踢动和身体的扭动已把这布拉下了,此时很多苍蝇在她眼睛周围吸潮湿的东西。比尔发出嘘声赶走苍蝇,重新把布放好。

“沙仑,”他柔声地呼唤着。她转过她的头看着他,她的嘴唇开始抖动。她太难受了,甚至她的一只眼睛已变斜了。

比尔用膝盖跪在地上,闭上眼,紧握着手。“哦,亲爱的神啊,”他哭道:“你带走了我亲爱的妻子,现在你又要带走我的孩子!请不要带走我的小女孩。我是那做错事的人,你应该带走我。我很对不起你,我没有听你的话,却听了其他人的话。我永远都不会那样做。主啊,我会到那些她称为‘废物’和‘一堆垃圾’的人群中去。我不在乎谁喊我‘圣滚轮’。我会做你要我做的每件事;只是求你不要让我的宝宝死。”

他一睁开眼睛,就看见好像一块黑布的东西垂在沙仑和他自己中间。他在去年圣诞节为厚普祷告时,曾看见过同样的东西。他知道神拒绝了他的祷告。

这时是比尔一生中最悖逆的时刻。他跪在这地下室隔离间的硬地板上,面前躺着他九个月大的女儿。试探来到他身旁,轻声说:“你说神就是爱。这就是爱吗?你尽力地传讲他的道,努力地为他而活,此时,当事情临到你自己婴儿的生命,他不看顾你!你所事奉的究竟是什么样的神呢?”

有一阵,比尔站在这伟大的分界线上摇晃不稳。随后,他的答案从他魂的最深处隐藏的泉源中涌出来:“就像旧约中的约伯,我要说:‘赏赐的是耶和华,收取的也是耶和华。耶和华的名是应当称颂的。’哦,神啊,我不知道你为何像这样撕裂我,但这不能改变我对你的信。即使杀了我,我仍然信赖你。我相信你。”

他站起来,最后一次伏在他女儿的儿童床上说:“沙仑,在天使把你的魂带到那边见你的母亲之后,我会把你安葬在你妈妈的怀抱中。”

阿米莉亚·厚普·伯南汉于1937724日星期六,被埋葬在核桃山墓地,所用的墓地是她爸爸为他自己和他妻子买的。第二天沙仑玫瑰也死了。星期一的早晨,安葬工人重新挖开厚普的墓,把沙仑的小棺材放在她妈妈的上面。比尔遵守了他的诺言,他把沙仑玫瑰葬在她妈妈的怀中。

 

接下来的几周,比尔陷在不堪忍受的悲痛的困境中。他的白昼似乎是没有尽头的;黑夜常常受失眠的折磨。每个工作日的早晨他强迫自己去工作。他知道他有责任还清他所欠的医疗费,这给他一个理由继续生存下去。每天下午他要去布罗伊家里接比利·保罗,做晚餐,然后把儿子扛在肩上到街上散步几个小时。

有一天工作之后,比尔让他儿子坐在门前台阶上,就要到后院去检查他的猎狗,他把这狗绑在他后院里的一棵橡树下面。比利·保罗说:“爸爸,妈妈在哪里?”

比尔回答这个问题已有上百次了,但对于两岁大的比利·保罗还不能明白。“她在天上。她见耶稣去了。”

“她什么时候回来呢?我想她。”

“她不能回来,比利,但你和我在将来某个时候要去见她。”

比尔开始沿着小路走向房子的后面。

比利·保罗用他粗短的手指指着天空说:“爸爸,看!我看见妈妈在那片云上面。”

这对比尔来说太沉重了,无法承担得起。他面朝下地倒在小路上,静静地如死一般躺在那儿约有一个小时,而比利·保罗坐在台阶上,哭着要妈妈。在比尔积蓄力量站起来之后,就把比利·保罗送回布罗伊的家里,把他留在那里。然后他自己朝核桃山走去。在他要到墓地之前,一辆车开到路边并停了下来。艾思勒先生,是住在当地的一位印地安那州的州议员,他从车里走出来,问:“你要去哪里,比尔?上墓地去吗?”

“是的。”

“这不是我第一次见你上这山。你去那儿做什么?”

“我坐在我妻子和孩子的墓旁,聆听风在树中弹奏的乐曲。”

“它弹的是何种乐曲?”

比尔引用了教堂诗歌本里的第一首:“在河那边有一片地,人们称之为永远的甜蜜。我们只有藉着信心,才能到达那里。我们一个又一个进入那门,在那里与不朽者同住;有一天他们要为你我敲响这金铃。”

艾思勒议员的双手紧握着比尔的双手,说:“比尔,我想问你些事情。我见你站在街头巷尾传福音,直到看上去你像要倒毙在那里一般。我还见你整夜因为病人打来的电话在街上跑来跑去。现在所有这些麻烦临到你之后,基督对你来说意味着什么呢?”

“他是所有我剩下的,艾思勒先生。他是我的生命,我的一切,我的根本。他是在我生命中我能抓住的唯一稳固的东西。”

艾思勒先生摇摇头:“在他带走你妻子和孩子之后,你还想事奉他吗?”

“即使他杀了我,我仍然信任他。”

第二天早晨一大早,比尔被分派到靠近新阿尔巴尼的150号公路上,维修一个损坏了的次级线路。他系上安全带,穿上刺铁。他爬上了电线杆,正好停在横木下。他的头脑里装满了厚普和沙仑玫瑰。他能明白神为何把他妻子带走,但不明白神为何带走他的小女儿。

他边工作,边唱着那首福音老歌:“在遥远的山上矗立着古老的十字架,是苦难和耻辱的标记;就是在这个古老的十字架上,耶稣受难死了;是为全世界失丧的罪人被杀的。”正在那时太阳与树梢在同一水平线上,阳光照着他,影子落在他近处的山坡上,一个人挂在十字架上的影子。

“这就对了,”他呜咽着,“这是我的罪加在耶稣的身上。我与其他人一样有罪。”突然一个混乱的念头进入他的头脑中。魔鬼利用这个混乱,给他一个结束他自己生命的强烈欲望。比尔看着他重重的橡皮手套,又看看在次级线路边上的高达2300伏的初级线路。他想到可能发生的事。这是错的……大错特错;但不知何故,在这时刻,绝望的思想笼罩着他,错的似乎是对的。他猛拉下一只保护手套,说:“亲爱的主,我恨这样做,但我是个懦夫。没有她们我活不下去。”说完就伸出裸露的手,去抓住2300伏的初级电线,他知道若抓住它,电流会使他的血液蒸发掉,并能粉碎他的骨头。“沙仑,爸爸要来见你和妈妈了。”

接下来发生了什么事,他一点也不知道。只是当他醒来时,他发现自己坐在地上,安全皮带仍然绕着电线杆。汗水湿透了全身,他身子不由自主地颤抖着。这天不再适合做工了,他就把工具扔到卡车的后斗上,开车回家了。

在房前入口处的邮箱里塞了好几封信。比尔把它们全都抓在手里,拿到房里,把它们摊在厨房的餐桌上。除了每月的账单外,有一封信是非常不愿收到的。这是从他的银行发来的,封面注明给“沙仑玫瑰·伯南汉小姐”。比尔用抖动的双手打开信封的封盖。然后,他明白了。银行退还给她80美分。比尔已经忘记了他在圣诞节前几天为沙仑开了一个储蓄帐户。那天之后不久…

他的精神防线崩溃了,这些令人恐惧的记忆如洪水般地冲进他的脑中。他祷告道:“耶稣啊,我小时常常要忍受饥饿和寒冷。人人都嘲笑我,说我是个‘女人气的男人’。我感到很孤独。我成为一个基督徒之后,你赐给我一个小房子和我自己的家庭。我尽力好好地生活。现在你把所有这些都从我手中取走。我是如此痛苦;我不能像这样继续生活下去。哦,神啊,为什么你不把我也带走呢?”

又一次,魔鬼像雾一样进来,罩住比尔的思想,使他去做常规的推理。有一阵,比尔看不见神引导的手。在这危险的时刻,撒旦催促他采取可能采取的最坏的行动。比尔还保留着他当狩猎管理员时用的左轮手枪,枪放在枪套里,挂在厨房门背后的钉子上。有一张行军床安放在炉子附近,他取下枪,拿在手中。他跪在那行军床边的地板上,把枪口顶在头上,抓住枪把,扣紧扳机,大声祷告:“我们在天上的父,愿人都尊你的名为圣。愿你的国降临。愿你的旨意行在地上如同行在天上……”他越来越用力地扣动那润滑的扳机,但扳机却丝毫未动。他用尽了全力,可那月牙形的薄铁片还是没有扳动。最后他放弃了,把枪扔在一边。就在枪碰到地板上时,枪响了,一颗子弹射穿了墙。

比尔横倒在床上:“哦,神啊,你只是把我撕得粉碎,甚至不让我死。”

他哭着哭着,最终哭得精疲力竭,就睡着了……他做起梦来。那个梦不像一般的梦那样边缘朦胧、意识含糊,而是棱角很分明,在他的脑子里留下的记忆非常清晰,就好像他真到过那梦里的地方一样。

他梦见他在西部大草原上的某个地方,沿着一条荒芜的路走着,唱着一首流行的西部民谣:“马车上的一个轮子破了,牧场挂着‘出售’的牌子…”比尔正走过一辆有篷的旧马车旁,就是早期移民称为大篷车的那种马车。车子的一个前轮已经破了,使得车身向那边倾斜,直压得车轴碰到了地面。破裂的木轮靠在马车车架上,轮子边站着一位美丽的年轻姑娘,金色的头发随风飘荡着,蓝色的眼睛在阳光下闪烁着。她正看着他。比尔要走过她身旁时,就脱下牛仔帽,高兴地对她打个招呼:“早上好,小姐。”

她回答:“早上好,爸爸。”

比尔停了下来,盯着看这位穿着白衣的美丽姑娘,看上去她至少有二十岁。“为什么,小姐,你的年纪跟我差不多,我怎么能是你的爸爸呢?”

她咧嘴笑了笑,露出完美的牙齿:“爸爸,你只是不知道你在哪里。在地上我是你的小沙仑玫瑰。”

“沙仑?可是……可你刚刚还是个小婴孩。”

“这里没有小婴孩,爸爸。我们都是一样的年纪;我们是不朽的。我哥哥比利·保罗在哪里?”

“我刚刚把他留在布罗伊太太那里。”

沙仑说:“我要在这里等比利·保罗。你为什么不上去见妈妈呢?她正在你的新房子里等你。”

“新房子?伯南汉的家族从来没有过自己的房子;我们都是穷流浪汉。”

“你在这里有房子,爸爸,你看。”

她指了指向上的路。在路的尽头,小山顶上,有一幢雄伟壮丽的宫殿。太阳刚好沉入屋脊的后面,阳光向四面八方射出来,就像灯塔引导疲惫的游客进入港湾。比尔双手举向天空,沿着那条路走着,口中唱道:“我的家,甜蜜的家……”一条长长的阶梯从山脚下直通到前门。厚普在门口等着,身穿白袍,黑黑的长发随风飘着。比尔大踏步地跳上台阶,奔向山顶。他到了那里,就倒在她的脚下。厚普轻轻地催促他起来。比尔说:“厚普,我刚才在下面的路上碰到了沙仑。她变成那么漂亮的大姑娘了。”

“是啊,她变了。比尔,不要再为我和沙仑担心了。”

“亲爱的,我做不到。你们走了之后我很孤独,比利一直哭着要找你,我不知道该怎么办。”

“沙仑和我都比你好多了,答应我,你别为我们担心了。”厚普把手搭在他的肩膀上,轻轻地拍了拍他的后背,就像她在地上时常常做的。“比尔,你看上去太累了。你为病人祷告,把你自己累坏了。跟我进来吧,现在你可以坐下,好好休息一下。”

他同她一起走进大厦里面。那儿放着一张绿色的“莫里斯”安乐椅,完全跟那张因付不起款而被财务公司取走的椅子一样。

厚普说:“你还记得这张椅子吗?”

一团东西卡住了比尔的咽喉:“我怎么能不记得呢?”

“他们不会取走这张的,”她向他保证:“这张早已付清了。”

“我不明白。”

“现在你要回去了,比尔,答应我你不要再为我和沙仑担心了。”

“厚普,我不能答应。”

但厚普突然不见了,比尔醒了。他在漆黑的厨房里,仍然跪在行军床边。他站起来,四下看看漆黑的房间,好像他能感觉到一只看不见的手臂搭在他的肩上。“厚普,是你吗?”又好像他能感觉到她在拍他的后背。“厚普,你在这房间里吗?”这是他的想象吗?还是他真听见了她低声所说的:“答应我,你不要担心。”

比尔说:“厚普,我答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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