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
小玉的公公婆婆,是从小青梅竹马的玩伴。照婆婆的讲法,有一天少年时代的公公,骑着一匹小马驹走过婆婆家的前院,婆婆的妈妈指着骑马的少年,说他是不是很帅?婆婆听了忽然就红了脸,从此就在心里认定了他。
到了Johnny这里,小姑娘们从中学里就开始来找他。真真假假地,兜兜转转地,燕瘦环肥,金棕红发,到末了要结婚的,却是一个新移民黑发女孩,还真是出人意料。好在Johnny父母的讶异,只停留在接Johnny电话之后的十分钟。
从此之后,再无异样。
订婚之后,小玉去见公婆,公公站在婆婆的身后,一直咪咪笑着。婆婆拉着她的手,左右端详。那天大暑,小玉的手心里都是汗。
婆婆对她说,“你不要紧张,我们家没有那么多礼节的,你可以和Johnny弟弟的太太一样,直接叫我名字。他们都叫我堂娜,你也叫我堂娜就好了。”
小玉却很坚持,她说:“可是,我想要跟Johnny一样,叫你们爸爸妈妈”。
小玉有一个姐姐叫小美,爸爸妈妈走了之后,二姐妹时刻牵挂着弟弟。弟弟劫后余生身心俱创,他把自己关在屋里不愿见人…… 经年累月地理疗和治疗,弟弟的状态才比以前好了一些。偶尔有时,他会开门让二个姐姐进屋。小玉他们每次都会喜出望外,分秒必争地去帮弟弟清理房间,连带送好吃的东西给他。
Johnny也跟小玉一起去看弟弟,Johnny话不多,小玉陪弟弟说话的时候,他就动手干活。小玉看着Johnny那么高大的一个人,挤在弟弟的小厕所里,拿着刷子使劲地帮弟弟刷马桶,每次都会被深深感动。
要知道在自己家里,不要说Johnny,就连小玉自己,都从来不需要去刷马桶的。家里的清洁工,每过一周就会来打扫,哪里轮得到自己动手?
Johnny对帮弟弟打扫房间刷马桶这件事情,觉得理所应当没有什么大不了的,“这有什么?”他说,“我不刷就是你刷,那马桶脏得可是很有水平的,和我读大学那时公寓里那厕所,有得一拼呐。”
Johnny说起读大学的时候,婆婆去学校看他,会钻进他公寓的厕所帮他刷马桶。有一次Johnny的室友恰好进门,看见吓了一大跳,对着Johnny嚷嚷说,“她是谁?她是你们家的佣人吗?”
Johnny的祖上,买下了城外方圆辽阔的土地,一家人从此靠山吃山衣食无忧,到了Johnny外公那一辈,又赶上美国的基建腾飞,所以家里房产地产蒸蒸日上,是远近闻名的大户人家。
Johnny的妈妈听到佣人一说,着实笑坏了。她来不及脱掉手上的橡皮手套,就着急跑出来要和Johnny的室友握手。还乐呵呵地笑道:“是啊是啊,我就是他的佣人,他很小的时候就开始做了。”
其实,Johnny不是他妈妈亲生的,Johnny的弟弟Tony也不是。他们兄弟俩个,都是领来的。
领养Johnny的时候,家里张灯结彩焕然一新,堂娜夫妇盛装打扮,租了加长礼车,把新宝宝从曼哈顿,用礼车接回家来。
到了Johnny的弟弟,两夫妻也是一样兴高采烈,尽善尽美地布置好婴儿房。家里一样地张灯结彩焕然一新。妈妈堂娜也是,一样地盛装打扮。可是弟弟住得远,六十年代末的中西部,一部飞机不够还要换飞机。回程的路上,堂娜抱着新宝宝爱不释手,顾不得上厕所,也顾不得吃东西。空姐着急看不过去,不知从哪里找来一只硬纸板的鞋盒,好说歹说,才说服堂娜把Tony放进鞋盒里。
其实,两个宝宝抱回家之后没有几年,堂娜的不育,医学上就有技术可以轻易解决了。可是堂娜被两个粉嫩的宝宝环绕着,再也不愿去医院尝试自然怀孕了。
堂娜不喜欢医院…… 说起来,她年轻的时候,学的还是护士专业呢。
韩战晚期,Johnny的爸爸被派去助战,热恋中的堂娜思郎心切,硬是让自己的父亲Johnny的外公,花天价买了机舱座位,飞去韩国会心上人。不过据说,“妈妈没有见到爸爸,爸爸随军迁移了,但是妈妈在机场见到了麦克阿瑟将军”。
堂娜从韩国回来之后,就立志当护士,可是当她辛辛苦苦读完课程去医院实习,才发现自己晕血晕得厉害,就连打针抽血那些护士最基本的工作都不能胜任。
这让堂娜很沮丧,不知道之后她的讨厌医院,是不是与她早期夭折的护士梦有关。
弟弟Tony,遇到什么事情比不过哥哥,就会把鞋盒和礼车的故事拿出来说,“可是,鞋盒子里…那么小的地方…生出来的宝宝,怎么和大礼车里…那么大的地方…的宝宝,比呢?” 弟弟小的时候说话有些结巴,每次听他这个狡辩,大家都会哈哈大笑,一半是笑他的逻辑,一半是鼓励他,终于把那么复杂的一句话说完了。
抱来的两个宝宝,长大之后性情全然不同,却情投意合亲如手足。
哥哥安静稳重,弟弟活泼调皮。兄弟两个都在家里的公司上班。哥哥早出晚归兢兢业业,弟弟上班归上班中规中矩的,可是心里最惦记的,是钓鱼和打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