考警车牌与微创手术
(1)先说微创手术
周五晚餐吃的红油水饺,放下筷子肚子就开始有点儿难受。接着愈演愈烈,疼得一宿没睡。周六本该早起上早班的,告假歇了。周日早班,我去了,想把这病扛一扛。结果疼得厉害,上下车跟孕妇似的,让警长看出来了,撵我回家,又歇了一天。周一,还是早班,我又去了。这次跟警长说明,我是约了家庭医生的,到时间就走。
时间一到,我提前下班,赶着去见家庭医生。医生见过我,跳起来就给医院急诊挂电话约手术,说我是阑尾炎。最后进食是什么时候?疼了几天了?会穿孔的你知道吗?没人陪你来?好大的胆儿啊你呀!那就叫救护车吧。 你呀,绝对不能开车,知道吗?身体不能展开,肠子会粘连,并发肠炎的。说着他又要挂电话,被我拦住:车不能停你这儿。还是我叫人来接吧,我绝对不自己开车总可以了吧?
注:
1)这诊所区不好,孤车夜停被砸的危险性极高。
2)我们全家,早几年就搬出这个区了,只是一直没换家庭医生。所以每次还得驱车几十里地回到他这儿来看病。
3)体温,头天晚上自己量,37度8,刚才人医生给量,38度5。
那天,从家庭医生那儿出来之后,我偷偷的,还是自己开车去的医院。就觉得那医生也太大惊小怪了,当时没告诉他,今儿这早班,我开了大半天的警车了,狂风暴雨的,而且,我开的还是,,,唉,绕得远了。这痛,我能忍住。
到了医院急诊室,太太已经等在那里。我们并且牵手,又在急诊室的候诊厅里等了N个小时。期间护士给我吃了点儿止痛药,不然真痛得想打滚。从候诊厅进到里面的小隔间,想想该叫待诊室。因为除了有护士来抽血,量血压心跳,之后就又是漫长的等待。因为不准再进食,还给我挂上了点滴。这一等又是N个小时,直到半夜4点,我才被推进了手术病房。在那里,还得等。
这儿的医院就是如此,急诊与慢坐之间,莫名其妙地划着等号。想起了大酒店里的小姐:先生您慢坐,先生您慢用,先生您慢走,,,可这是急诊。呵呵,你急,人医生护士可一点儿也不急。
手术是在第二天一早进行的。太太赶来医院的时候,我已经进了手术室。全麻。最后的记忆是我被拖换到手术台上,有人给垫手垫脚。磨盘大的无影灯,看着就象家里不粘锅的锅盖。
割阑尾,微创,叫腹腔镜阑尾切除术。肚子上戳仨眼儿,其中一个戳在肚脐眼儿上。戳进去后看情况,先观察,后切割。等我醒过来一问才知道,医生三刀下去,发现痛因不是阑尾,没割,原封不动又给缝上了。我当时一肚子饿,一肚子疼,外加一肚子火。这不#¥是@&说了!%是*……阑尾@…#炎!*的吗&!?
下午,医生们来了,手里拿着在我肚子拍到的照片在传看。刚要轮到跟我谈病情的时候,一名医工过来,二话没说把我给推走了,去做CT。
CT室那边预约的时间其实还没到,但见我已经来了,就叫等。看看实在是等不上了,才又叫推回病房。这时候,医生们已经下班走了,只剩下些护士。
问护士我是个啥病?不知道,医生没跟你说吗?没有啊,刚才到CT那边打了一转,错过了,就没跟医生说上话。那等CT的结果吧,既然叫做CT,怕是医生也无法确诊。那我能吃点儿啥吗?不行!禁食禁饮。连水也不让喝了?刚才你不还灌我三杯黄汤吗?那是为CT才喝的,扫描的时候,好突显你的肠胃。显影剂,那是。
小插曲:
下午,警队的同事们来了,全副武装,来看我。还送来了一张满是签名的祈祝卡。可他们前脚刚走,后脚,前台那管入院登记的就来了,非要我太太回家去取我的护照让她看看:如果身份不符,医院是要收费治疗的。原来如此,看到有警察来探视,她对我的身份起了疑心。我太太跟她说先生就是警察,刚才来的是同事,那管事儿的事儿妈越发不信,没见过华人警察。
新西兰,因为工资收入水平太低,比相邻的澳大利亚都大不如,所以各公立医院里缺护士,奇缺医生,都跑私立医院或者国外挣钱去了。公立医院里仅有的医生,因此大爷得紧。本想问清楚何故要禁食?何故要插尿管?打点滴用的静脉针头,这边这个堵住了,废弃了,那边又重扎一个。可废弃了的为什么不拔掉?CT做了,究竟结果如何?等等问题,护士难以奉告,医生死也不来。(听说后半夜来了一个,看了看病历就又走了。)
我很饿,很渴,而且很脏。鼻子又偏偏长的紧挨着嘴,紧着闻嘴臭。嚼口香糖吧,他姥姥的,越嚼越饿。饥肠辘辘,那胃搅动起来比伤口还疼。开始体会阿扁狱中绝食之辛苦。呵呵,阿扁是以绝食来抗议,而我,这会儿,想要抗议为啥强迫我绝食。
终于,为了要口水喝,我跟护士吵了起来:做CT时,那边的护士给我打了一针说是啥金属造影剂。千交代万交代,叫我多喝水,好把金属排掉。护士:只要这点滴吊着,你就会该排的照排,该吸收的照吸收,48小时内,什么也不缺。一转身,连剩下的口香糖也没收了。
上午,医生们例行查床时告说:尚无结论,须做肠镜,继续停食。妈呀!
邻床的病友,多是老年人。手术完了观察,没事就走人,病床周转得很快。而我却在这手术病房里,一呆就是三天。三天没吃东西。饥饿的感觉,却在第三天完全消失。正无所谓吃不吃的时候,护士端来了一份儿三明治,通知我当天即可出院。原来,肠镜那边,要排队做。按轻重缓急,我排到下周。所以,只能回家等候。
唉,痛因不是阑尾,白白戳我三刀。肠镜仍须排队,无端饿我三日。而究竟是个啥病?依然不知。心中,郁闷之极。
(2)再说考警车牌
小资料:
新西兰警察系统,对警员的驾驶要求分三等:持铜牌者,准予一般驾驶,视为普通司机。银牌警员,准予在执行紧急任务时违反交规,闪灯鸣笛,但不准进行追逐。想玩莱坞大片里那类惊险的警匪追逐,你得拿金牌。普通警员,从警校毕业时,持银牌上岗。来年,经考核后,可升为金。
上午,从警校来了一位教官,在警长室里跟我打招呼:哎,还认识我吗?认识,驾教,名字,,严。他自我介绍。严是来主考驾驶的。当班警队里,待考金牌的,一共俩,我排在下午。
午饭后,整队出勤一个抄牌行动:封闭高速路上打击严重超速者。严跳上我的车,一边观察,一边就开始教唆:哎,这里你该进哪道?哎,后面那面包车你看见了吗?哎,刚才拐弯时,你刹车为什么要点两脚?,,,我理解他这大概是职业习惯,但这种近乎于干扰一般的唠叨,我觉得有点儿过。
我们的车,一字排开,骑停在某高速路进口的路边。准备着一旦得到测速禀报,即刻逐一尾随超速车辆,叫停,抄牌,开单。我本来到达得晚,排在最后,严忽然指示我插上前去排成首车。刚照做完毕,他又来了:刚才你车往前靠的时候,哎,后面有车,怎么不回头看一眼?感觉他已不是瞎唠叨,而是在埋伏笔了,我于是认真起来想回他几句。
耳机里传来连声急报:卡车,牌号叉叉叉,速度叉叉,追!追!快追!正跟严说事儿呢,我起步因此慢了半拍。追上路一看,前面卡车不止一辆。直追到近前,看清车牌,才发现跟错目标,超速卡车可能已从前一个高速路出口下线了。
兜圈子回来的一路上,我心理很不痛快。
接下来,如法炮制。严看着我追尾,叫停,抄牌,开单。数回合后,我们脱离警队,上路考核。严指示我往小镇上开,一路还时不时地要求我演习追逐播报。离开小镇,车子开进了一条山区低等级公路,弯弯曲曲,上坡下坡。我被要求在限速上跑,直到前面同方向上出现了一辆开得很慢的车。
那司机似乎是在寻找路口,车速如同在停车场内寻找停车位。我跟着慢下来,因为前方视线不怎么好。靠近后,看到对面方向无来车,我又随即试着超车。就在这时,严忽然连声叫停,考试到此结束。
回到警局,警长不在,严叫上警长代理,拉我坐进了小隔间。我预感,今天不会得金牌。可万没想到,严不但没保留我的银牌,连铜牌也划掉了。结论:不许再开警车!完了我还得在考核文件上签字认可。
严并且对我说:哎,别有啥想法。我是实在不能让你过,哎,不然的话,你开车出去出了事儿,我得兜着。我心里在骂:放你姥姥的羊屁!说出来却是:请警局将我一年多以来从无任何事故苗头,从未受到任何相关投诉的驾驶记录认真予以考虑。
交了车钥匙,打了一转,我心里是极度的不平衡,一种被涮彻底了的感觉。
下班前,严还没走。警长警督们,大概是为了我的事见过他了。只见他走上来跟我说:哎,这样,我都安排好了,明天早上,哎,给你个机会,我们再出去兜一圈。我没搭理他。
第二天,我想好了,没去上班。给警长挂电话请假,理由是一晚上翻来覆去没睡好,如果开车则存在疲劳驾驶的嫌疑。
当天,我约了去见局里的人事总监,越级当面通报警车牌考核的情况。汇报完毕,我将自己所有开出的罚单复印件摊开在人事总监的桌面上:开的这些罚单,还有每天需要紧急处理的那些交通事故,道路障碍,哪一次不鸣笛,不闪红蓝灯?我出过啥状况吗?没有嘛。说实在的,金牌不金牌的我真不在乎。玩飙车,只占巡勤总量的百分之二,警队里有拿了金牌三,四年了也没飙过一回的。而银牌就非同小可了,百分之九十八的业务就靠它。划了银牌,等于扒了我的警服。而且的而且,这家伙,再怎么也不能划我铜牌啊,太明显,太过分了。
这家伙还说,哎,第二天马上就重考。就算我考回银牌了,不也是个笑话吗?哦,头天连基本驾照都不过,才隔夜这车技就见长了?咱警察这不自欺欺人吗?我开了二十来年车了,也不是有病,也不是受酒,药影响,见过这么忽悠的吗?第六感,这里面,怕是有人要下圈套。真就这么巧?事情但凡牵扯上警校,我就栽?
总监,我这是,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啊。(I said to her, once bit by a snake, allergic to rope for life.)呵呵,也许总监也不能完全理解我这话的含义。因为,新西兰,绿水青山,牛羊遍野,无蛇。
哎,就这点儿事儿,哎,你咋往上面捅涅?再见我的时候,严上车就来了这么一句。我没搭理他。重新的安排是,先由严来――教――我开车,感觉可以了,再考。他来了,我们出去兜了一大圈。一路上,听他调度,我半句话都不多说。回来的时候,他给我签了个铜牌。这样吧,哎,我们不要再兜圈子了。下周一,早班,我再来,哎,你先练练就考吧。我说:随你的便。
那个周末,我肚子忽然疼的厉害。周六疼得上不了班。周日去了,痛得上下车像个孕妇,又让警长给撵了回家。等到了周一,已经不但是疼,而且还烧得不轻。可一想到要考牌,我硬撑着,还是去了。那天,正当狂风暴雨。
今天,哎,我们连系统,挂耳机,哎,玩真格儿的。这话说的,当我一直以来开警车玩的是家家?
一路巡出去,我该干嘛干嘛,当严不存在,注意力全在肚子疼上。抄牌的时候,每到上下车,体位一变,就尤其疼得受不了。还不愿意让他看出来我像个孕妇。好在风风雨雨的,我套着雨衣,雨衣宽大,随风飘洒,不显身材。
我浑身发冷,痛得额头冒汗,不比雨点小。严则象换了个人似的,不停地夸我。哎,刚才这一路你开得很好嘛,以前的毛病全不见了。哎,照这么开,没问题了。,,,哎,刚才你直线掉头的时候,看见马路对面有个骑自行车的了吗?我说没看见。哎,他离得远,我也就是这么一说,只要你觉着能安全掉头,哎,就可以。,,,赶上弯道,哎,你拐得恰到好处;赶上坡道,哎,你这档位掌握得很够分寸。我肚子好痛,连苦笑都笑不出来。
警局里,当着警长警监的面儿,严给我签了银牌,一边历数我敏锐的车技。没一个人搭理他。一转身,警长拽过我来,贴耳朵根儿蹦出一句:赶紧给我去看医生!
我当天急诊住进医院,第二天一早动了手术。
手术后,警长,人事总监纷纷到医院来看望。当中说起我考车牌,都会意地一笑。我说:当时发烧,烧得满头大汗(I was burning hot),你听他说个啥?哎,你车开得挺酷(You are so cool)!
老警阿猪
零八年十一月
新西兰
好文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