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说这个话却有些过时了,窗外的人们穿了鲜艳的汗衫,就是说我们已经把这一天当作夏来看待。这全因为夏天在加拿大是短的,为了延长它,我们就缩短了春。
在四月,甚至三月,我领着两个活猴子去湖边,我们穿着棉衣,戴了棉帽,手套,还套上了雪地棉靴。湖边的儿童乐园里除了湖风连野鸭都没有。活猴子要爬滑梯,脚下还有着冰和积雪,湖面上的冰已经不敢再去踩踏,而波纹依然还被摁在冰层下耐着性子等湖风。
猛然间,似乎只过了一周的功夫,湖面就变蓝了,人们开始钓鱼,我也胡乱混了两条来煮汤。小而肥的鱼竟满肚囊的鱼籽,刨开肚子时觉得残忍,好在到我中已经不会动弹了。
肚里念着阿弥陀佛,喝掉一大碗雪白的活鱼汤,再去湖畔看景,春天已经游移到了初夏,尽管气温只有20度。夏天金贵,权且称这为夏。
转头来一想:春天去了哪里?
于是我在清晨独自潜伏进了长条形的小半岛,里面除了野鸭湖鸥,还有一片他们拉下的绿色的洁净的大便,竟比枫树林还要绿得多,因为树才发芽。
我想找些娇嫩的东西,来证明春天是娇嫩的,像12岁的少女,可那些芽却看上去十分老成,甚至比我的脸还老成。我很失望,想骂一句,想到不过短短三个月它们就会变成红,变橙,无奈地掉在湖水里,出于怜悯,出于怜惜,我闭上了嘴。
我只好举着那不算贵重的照相机胡乱制造了些轻微的机械声,对着那几只大肥鸭。
野鸭子们步态粗俗,踩过一滩污物时竟仍旧张着扁嘴呱噪,同时在屁股后面翘起短尾巴,又一滩新鲜的,冒着热气的绿色降临在雨后的草坪。
好在一群大鹅赶过来,橘黄的嘴和头顶,还有一身柔顺的白羽毛,姿态优美,步履从容。野鸭子通常成双成对,见了他们就觉得隐私尽失,只好重新找个树荫去赶春,于是那对野鸭游走了。
当然野鹅也会边吃边拉,只因为形态令我悦目,我并不准备鄙薄它们。
看到有小松鼠在树下窜,枫树林边是一片松林,地上到处都是都松果的壳,而那厮却仍不知疲倦地咀嚼,摇摆起棕色长尾,鬼头探脑地转动一只小眼珠,我想看到它的另只眼珠,怎奈它见了我就不动,而我一动,它就惊跑了。
无聊间,远远地看到一条大狗,一条大狼狗,一条气派非凡的大狼狗!我心中叫声好,就不再理会野鹅或者松鼠,那狗跑到近前,后面跟着个男人,一个中国男人,那男人戴了顶帽子,帽子上有一排字,那排字我熟悉,正是我们公司的标志。
原来是个熟人。
我们公司几千人,那人在公司没跟我打过招呼,我也没跟他打过招呼,因为他不是帅哥,我想我也不美。那哥们竟咧开嘴跟我笑了,我也咧开嘴:“遛狗呢?”“遛狗!”
我心里想的是:这人,牵着狗时倒帅了很多!他心里想的是:这女人,提个照相机,装得像个艺术家似的!
从此在公司我和那哥们偶尔打个招呼了。
春天不知不觉就过去了,还没等我回过神,夏天来了。这有多好!我们忍受了半年的积雪严冬,等的不就是这一天吗?(2011.5.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