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泳准备回国了,他挡警车的道还超速,被吊销执照。他订了机票,买了一箱子的礼物:送给老妈的保健品,送给老爸的名酒,送给弟弟的皮衣,送给妹妹的化妆品,送给爹妈两人的名贵虫草,还有送给未婚妻柳叶的戒指,项链,手链,吊坠首饰……
赵泳晚上趁云飞上班的功夫把行李收拾了,在桌上留个条:“我走了。”黑色记号笔写下的三个大字在一张A4打印纸上方,下面显得很空,他本来还想写一句:“哥们,对不起!”想了半天觉得没啥对不起,到底是樱子主动勾引了他,像她这么漂亮的妞,你不上别人也得上,再说,她早就不是云飞的老婆了。
赵泳坐在飞机上越想越难过,在加拿大混了十来年只滤下这么点友情,临走被个女人毁了。一翻脚底下的皮包,那份业务名单还在里面放着。
老阿斯曼正张罗着卖店:“许,丽萨有了情人,我不能把店给她,就是卖了也不能给她!”他的三老婆,那个东南亚姑娘也叫丽萨。他竖起三根手指头:“许,我有3个老婆11个孩子要养!她从不会体谅我的苦,倒是很会找情人!”云飞心想这个饭碗端不久了,去卖糖吧。
他尽量不去想赵泳,就算想到了那份业务名单也不愿意想到赵泳,一想起他就想起刘景丽的嚎叫,想起土著姑娘的小蛮腰,想起玻璃门里的黄头发白人婆,想起杨晓涵说的“零件最小,功夫最差”的反话,想起901的樱子。云飞看着后车厢里剩下的几箱糖,几箱烟,几盒邮票,几盒干肉肠,再不卖掉,那些食物就要过期了吧?
云飞咬紧牙关冲上高速公路,打了半天灯没敢变道,气得后面的车猛加速,一辆接着一辆地超过了他。云飞汗下来了,看见前面的下路口什么也不想又下了高速,停在一条死路尽头找地图。
他硬着头皮把眼角挤出许多皱纹站在便利店里等店老板,看店的小厮忙着给胖男人拿烟,给老女人打彩票,给学生娃撕公车票,给秃顶的老头收汽油费,给带孩子的找巧克力……云飞左躲右闪地让地方,被挤到大冰柜前对着里面的饮料瓶照人影,“请让让。”一个肥婆的肥肩膀挤在云飞的肩膀上,伸手拉开冰柜门从里面捞出一瓶苹果汁,云飞走到柜台对小厮说:“我先走了。”小厮说:“老板快到了。”云飞说:“明天吧。”
老阿斯曼的店卖掉了,云飞正式失业,糖还有一半没卖掉,他干脆炒了自己的鱿鱼,把剩下的货赔本给了薇薇安,薇薇安问:“你朋友还回来吗?”云飞终于见到了她的正脸,有点恶心,他说:“不知道。”他早出晚归地躲着901的两个女人,在网上找到个接手的人家,自己倒贴上两百块钱把公寓转租出去,连面包车也贱卖给他们,订了张飞机票,又快过年了。
云飞在临晨一点钟的时候去Timhorton's买了一杯鸡汤面,打开钱夹,樱子的照片已经不见了。他把硬币一分一分地抠出来数了付账,走到角落位子上,邻座那个单飞的卡车司机带着新徒弟正拿马克杯喝最后一滴咖啡,徒弟说:“我要向公司投诉,我已经一个星期没有**了!我要回家见老婆!狗屎的!”新师傅举着杯子嘿嘿地笑。
那新租客不久在信箱里收到个信封,给云飞打电话对方已经停机,在电梯口碰见丽萨,丽萨问:“你们是住1414的吧?”新租客上下打量了她:“是啊。”丽萨说:“许云飞和你们合租?”新移民说:“那小伙子?他回国了。”丽萨一撇嘴:“哼,说走就走啊!”新租客说:“有个邮件是他的,你替他收着?”
见信封是赵泳从中国寄来,樱子说:“撕开看看!”里面是一本业务名单。两个女人都觉得没劲,把信封放在桌子角,两天后桌子角上又堆上几本中文杂志,又过了两天,业务名单就和香港明星绯闻一起进了垃圾堆,成了那双臭鞋子的朋友。樱子收拾干净了房子,金亮打来电话:“宝贝儿,可以了吗?”金亮40多岁,是个房产经纪。樱子说:“你别来了,我没兴趣。”金亮连忙说:“我先带你去兜兜风就有兴趣了!”“我困了想睡觉。”“等会儿咱俩一块睡个觉。”金亮的声音扭动起来,像个女人。樱子说:“我说算了!”
樱子真的没什么兴趣,她正郁闷着:去美国的旅行签证又一次被拒。
MSN上盛铠正在上班,他说:“刚才有点忙。”樱子说:“你忙吧,等忙完了给我打电话。”中午时分盛铠打来电话:“这些天我倒有空,你这次要是拿到鉴证就好了!”樱子说:“哼!少跟我说这个,我来加拿大一年多了也没见着你的影子!”盛铠忙说:“要怪就怪你们家里人,满世界宣传你去了加拿大,要不她怎么知道?”樱子说:“你就这么怕她?”“不是怕她,有两个孩子呢,她早就扬言只要我再见你的面她就甩手走人,她走了你愿意替我带孩子?”“我愿意啊,就看你愿不愿意了。”樱子歪着脑袋对窗帘说。
盛铠叹了口气,开导她:“不要说气话,更不能一时冲动,要从长计议对不对?你为了我不远万里来到加拿大,我怎么都会对你负责,等你入了籍我这边再行动也不迟,你说对不对?”樱子说:“对。”
三年前盛铠回国探亲,给樱子带去了一瓶香水一只小戒指,他租了辆车把她带到郊外的农家乐,反反复复地向她倾诉说这些年的相思苦,受老婆压迫的恨:“她逼着我不停地换工作,赚钱,我就像她胯下的一匹牲口。”他看着樱子的眼睛深情地说:“我真后悔当初没有娶你而娶了她。”樱子说:“哼,后悔有意义吗?”盛铠说:“怎么没意义?只要你好好地等着我,我争取去一家公司做中国代理,每年有一半时间在中国!”樱子穿上衣服:“二奶?”“当然不是,但要离婚得有一个过程的。”盛铠终于提到了离婚,樱子摸着手上的戒指,心里燃起希望。
第二天盛铠匆匆赶回老家,被老婆在家关了一个月,老婆似乎正患有产后忧郁症,河东狮吼。疑虑重重的。盛铠只好偷跑到街上打公用电话:“家里父母不让走,好容易几年回来一次,陪陪老妈,算是尽点孝心吧,回美国之前一定再去看你!”盛铠临走前一天又把樱子带到农家乐,樱子说:“我大姨妈好像过期十来天了,会不会……”盛铠有些紧张:“赶紧去医院查查!”樱子试探说:“要是万一有了怎么办?”盛铠说:“当然不能要了!”
樱子说:“那你明天陪我去趟医院?”盛铠点头:“明天一早就在这小镇找个医院,小医院人少不排队。”樱子知道他是怕城里医院碰到熟人。盛铠见她不说话,赶紧问:“你不会傻到要留下吧?”樱子说:“当然不会。”盛铠放了心,又狂轰乱炸了半个晚上,把老婆怀孕生孩子耽误的许多热情全都释放完了。
第二天一早樱子说“来了”,盛铠开怀一下笑:“幸亏昨晚的大力拼杀,不然你姨妈还不舍得出来救阵呢!”樱子眼泪汪汪的:“我倒是希望有了才好呢!”盛铠一阵后怕,连忙给她擦眼泪:“要有还不容易?以后等咱们在一起有的是机会,你还这么年轻。”
盛铠的飞机上了天,樱子从云彩里掉到地面上,她无从判断当飞机消失在天空尽头,这个男人是不是真的还会在某一天重新出现,但盛铠这次毕竟提到离婚,樱子想他的婚姻恐怕真的不幸福吧?
又过了两个月,樱子的小姐妹跑来爆料:“我看见盛铠的老婆了,抱着个孩子。”樱子的头胀成个气球:“在哪儿?”小姐妹说:“我在同学家看见的,她是我同学的表姐,知道我认识你,还说盛铠想要孩子想疯了,接下来还想再生两个。”樱子肚子突然痛起来,她想去找她,告诉她在给孩子喂奶的时候,盛铠在农家乐里和自己忙乎的事情和说过的话。她问:“她现在住哪儿?”“应该回美国去了吧,这次盛铠专门送她回来坐月子的。”小姐妹挤挤眼睛:“盛铠没来见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