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文“This Is Not 1943”发表于“The Atlantic”,作者 George Packer。
副题是:How Putin twists the history of World War II
普丁如何企图篡改二战史
原文链接在此:Putin's Big Lie - The Atlantic
昨天弗拉基米尔.普丁(Vladimir Putin )去了斯大林格勒。这座曾经以这位苏联独裁者的名字命名的城市在纪念苏联战胜纳粹德国 80 周年。现任俄罗斯独裁者庄严地低下头,跪在花圈前,以纪念扭转二战战局的英雄。仪式前一天,约瑟夫·斯大林的青铜半身像在这座城市揭幕,这座城市于 1961 年被从斯大林格勒更名为伏尔加格勒。1961年时,斯大林---这位也许是 20 世纪最著名的大屠杀凶手---已经失宠了。但对普丁来说,这座城市还是斯大林格勒,此刻还是1943年,纳粹还在进行焦土战争,英勇的俄罗斯人民还在为保卫祖国与强大得多的敌人作战。而现实是 此刻是2023 年,俄罗斯的敌人是独立、民主、小得多的国家乌克兰,由一位犹太总统领导,并由包括德国在内的西方民主国家武装。
普丁前往斯大林格勒的目的是将过去的那个战争与现在的战争联系起来,这样做是为了唤起俄罗斯人的自豪感,并警告他的敌人他们即将到来的厄运。 “不幸的是,我们看到纳粹主义意识形态的现代形式和表象再次直接威胁到我们国家的安全,”他在对军人听众的一次演讲中宣称。 “我们不得不一次又一次地击退西方集体的侵略。这令人难以置信,但这是事实:我们再次受到带有十字架的德国豹式坦克的威胁。”
要了解这个谎言的严重性——俄罗斯对乌克兰开战的根本谎言——了解一些关于二战的历史是有帮助的。在普丁访问斯大林格勒期间,我重读了威廉·L·夏勒 (William L. Shirer) 的经典著作《第三帝国的兴衰》,他是 1930 年代常驻柏林的 CBS 电台记者。重读后,我对阿道夫·希特勒 (Adolf Hitler) 的那段侵略史很明了,他如何在第一步征服行动中在 1938 年 3 月吞并奥地利,声称它是德意志帝国的历史部分,然后举行公民投票,其中 99.75% 的奥地利人正式投票加入德国。普丁在这场战争中的第一个动作是在2014年3月吞并克里米亚,宣称它是俄罗斯帝国历史上的一部分,然后举行公民投票,97%的克里米亚人正式投票加入俄罗斯。
随后,还是1938 年,希特勒又吞并苏台德区,这是捷克斯洛伐克的德语区,当地的纳粹分子在柏林的命令下,为德国接管提供了虚假借口。纳粹的强势宣传将捷克斯洛伐克这个进步的民主国家变成了地狱般的侵略者,并诬控其总统爱德华.贝内斯(Edvard Benes)犯下了一连串捏造的罪行。 “对于一个世界大国来说,知道有近在身边的种族同志(苏台德区人),因为他们对整个国家的团结、个人的命运和世界观选择而不断遭受最严重的痛苦,这是无法忍受的,”元首咆哮道。 “为了德意志帝国的利益,我们必须保护那些我们边境沿线的政治和精神自由的德国人民,因为他们无法通过自己的努力保护自己。”
用 Ruskiy Mir 或“俄罗斯世界”取代德国的“意识形态”(Weltanschauung )并不难;希特勒是受压迫的德语使用者的保护者,普丁是受压迫的俄语使用者的解放者; Edvard Benes(当年的捷克总统)换成沃洛德米尔.泽伦斯基( Volodymyr Zelensky);苏台德地区换成顿巴斯区;柏林支持的苏台德纳粹分子换成莫斯科支持的乌克兰分离主义者。在这两种情况下,分离地区的“恶行事件”都是根据邻国帝国的命令编造的,为其入侵提供了借口。在当时的帝国总理府,就像在现在的克里姆林宫一样,每一个和平谈判的姿态都是为战争争取更多时间的骗局。在 1938 年 9 月的慕尼黑会议上,苏台德地区被献给德国,其后的六个月内,希特勒吞并了捷克斯洛伐克的其余部分——而他,才刚刚开始。在克里米亚和顿巴斯发动战争八年后,普京发动了对乌克兰的全面入侵,带来了破坏、谋杀、强奸、占领、兼并、驱逐、威胁毁灭以及无尽的谎言。
历史不会重演;它甚至很少押韵。普丁声称俄罗斯正在重温斯大林格勒的保卫战,这表明随意类比是多么具有误导性和有害性。抵制这种类比通常是明智的——尤其是这次,因为希特勒确实是独一无二的。但是当我读完 夏勒 1,100 页的书时,明白了需要努力用功来抵制这个误导力很强的类比。
普丁提出纳粹幽灵,不仅是为了以虚假指控诋毁他的敌人,也是为了让自己免于遭受更为合理的指控。这是作为攻击性宣传的一种常用煽动技巧。希特勒在准备入侵时指责捷克人和波兰人侵略德国。唐纳德.特朗普指责希拉里.克林顿和乔.拜登在腐蚀美国司法系统而他本人正把行政部门变成个人利益的工具。 “没有傀儡!” 在克林顿于辩论中暗示普京如何看待他后,特朗普在现场反驳道。然后攻击 “你才是傀儡!”
在斯大林格勒,普丁在他知道最伤人的地方使用了历史谎言——针对德国人订制的。德国总理奥拉夫·舒尔茨(Olaf Scholz) 在经过数月的犹豫后决定向乌克兰派遣坦克,这是令人痛苦的决定,这反映了德国人真正的恐惧——与其说恐惧俄罗斯会像普丁在演讲中威胁的那样用核武器进行报复,不如说德国的豹式坦克马上勾起二战中的德式Panzers坦克,他们在乌克兰的使用可能仍然会唤起巴巴罗萨(德侵俄战役名称)行动的画面,德国人永远不愿再经历那段最黑暗的历史。 2014 年,在普京发动乌克兰战争后的几个月里,我在柏林,当时德国人内部存在严重分歧,其中很大一部分人——尽管不是大多数人——同情俄罗斯。朋友们解释说,与俄罗斯再战一场的噩梦仍然困扰着德国,但更重要的是,在第二次世界大战中 2700 万苏联人死亡的遗产仍然是几乎跨越历史的罪恶感的来源。曾在东德德累斯顿担任克格勃军官的普丁明白,只要他说出“纳粹”,德国人的灵魂就会颤抖。
我想听到 舒尔兹、泽连斯基 或 拜登 通过拨乱反正来消除这个指控的幽灵。德国的豹式坦克在最终被使用时,将被用于帮助乌克兰军队保卫国家免受人数更多、全副武装的入侵者的袭击。德国人当年愿意在斯大林格勒的熔炉中失去整个师,而俄罗斯人此刻愿意在巴赫穆特(Bakhmut)做同样的事情,他们正在派遣数万名士兵在顿巴斯发动新的攻势,那里的城市和村庄都成了废墟。舒尔茨迟来的决定不应被视为未能从历史中汲取教训,而应被视为德国对其历史罪行进行长期清算的又一步。豹式坦克与柏林市中心的大屠杀纪念馆是同一国家赎罪项目的一部分。他们不会抹杀过去,更不会像普京那样扭曲过去。这样做是尊重过去。
George Packer is a staff writer at The Atlanti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