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国最喜欢去的地方还是家附近的书店,这个夏天我又买了几本书, 其中一本是苏童的短篇小说。虽然当今网络时代,在网上都可以找到小说读,可是我还是喜欢读书,手摸着书,闻着薄薄的纸间淡淡的油墨香,听着翻页时沙沙的声音, 与手握着鼠标的感觉还是不一样。
年轻的时候喜欢读中长篇,人到中年,忙忙碌碌地,很难静下心来读长篇了。短篇小说就象路边的小吃,信手掂来,一会就吃完,不耽误事;长篇如同法国大餐,从头吃到尾,要有闲心。
前两天读苏童的短篇小说 <<新天仙配>>, 非常喜爱。
小时候看了电影天仙配, 讲的是贫穷善良的董永卖身葬父,此举感动了天上七仙女,七仙女下凡与董永结为夫妻,却因此而违反天归,玉帝令七仙女回宫,否则祸及董永。七仙女无奈返回天宫,每年的七月七日才能与董永相见。
苏童写的故事一开头就与电影不一样了,电影里的董永父亲死后悲痛欲绝,小说里董永在给父母上坟,他是伤心的,但却哭不出来。故事结尾七仙女离开他以后, 他哭了。
董永第一次看见七仙女时,为她的美貌而惊呆,他的心并不是象传说所写的那样纯洁无暇,董永是个卖布的货郎,为了揣测七仙女的背景,董永壮着胆子偷偷地在七仙女的袖沿上摸了一下,"凭借他对丝帛棉布的经验,他判断那是真实的织锦,然后他更大胆地摸了摸女子的手,那只小手是滑润而温热的,意外的惊喜使董永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
这样的董永真实的,一个天天要想办法糊口的穷货郎要说一点小市民的气都没有也不容易,再说董永是一个正当年青的汉子,面对貌美的七仙女而坐怀不乱更不可思义;
董永和七仙女结为夫妻后,乡亲们来看七仙女, 七仙女送他们白馒头吃,董永不情愿,说,给他们吃了我们就没有了。在善良的七仙女坚持下, "董永很不情愿地把一屉馒头放到了门外,顺手又抓回了几个,董永说,你们吃吧,不怕撑着你们就吃吧"。
为了能跟七仙女常在一起,董永不再当货郎, 改种庄稼。 之后董永和七仙女过了一段恩爱的男耕女织的甜美日子。, 可是好景不长,多事而且嫉妒的乡亲们开始嚼舌头,"别家的新娘早就腆起了肚子,你的七仙女,就怕她是不下蛋的母鸡呀!"
七仙女是一个仙女,仙女是不能生养,生养了仙女就成了俗妇。而董永是个凡间俗子,自然也不能摆脱传宗接代的凡间习俗。最后七仙女又回到天上,董永娶了一个容貌丑陋却极善生养的女子为妻,为了养家糊口,董永一生劳碌,四十岁上死于游乡卖货的途中。
读完这篇小说,我在想,要是董永早知道七仙女真的会离他而去,之后他的命运会很悲惨,他会不会不逼七仙女生养呢? 七仙女既然已经与俗子成夫妻,为什么又不愿意彻底变成俗妇呢?
我在这摘录几段特别感人文字,
"七仙女:董永呀,为什么你一定要让我生养?
董永说,那还用问?传宗接代嘛。
七仙女说,为什么要传宗接代?
董永说,那还用问?不孝有三,无后为大。
七仙女又问,为什么会有这种说法呢?
董永想了想说,娘子你怎么什么都不懂?你想想,假如我膝下无嗣无丁,等我死了谁来给我上坟烧纸?谁来续我的家谱?假如我无儿无女,这茅屋日后就没人来住,我辛辛苦苦耕好的田地也会变成荒地呀。娘子你告诉我,董永说着突然把七仙女拉起来,逼视着她的眼睛喊道,娘子,你到底会不会生养?
七仙女的眼睛里已经噙满了泪,月光浮动在七仙女美丽的脸上,遮不住她的幽怨和悲伤,七仙女呜咽着问,董永呀,倘若我不会生养,你怎样对我?
董永犹豫了一会儿说,我不知道。
七仙女在昏冥的月光下凝视着董永,过了好久,七仙女的眼泪干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