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鸿雁传书
没有你的地方都是他乡
------《你在终点等我》
自立出国时,羊阳早已结婚生女。老公是她大学同学。原本在市委一个部门工作清闲,后来应聘去了一个新开发的区做副书记兼某部部长,算是正式走上了仕途。她们两个一直保持着通信这个联络方式,是的,手写的书信。虽然有时也写电邮,但两个人不约而同地偏爱着以鸿雁传书。一直到有了微信,才断了书信来往。信里两人常常各说各的,看到什么,想到什么,听到什么,没什么顾忌。
比如自立说“今天看到一位中国妇女推着婴儿车,经过一户人家的前院时,居然顺手把人家开得正好的大红花儿给摘了!在西方这么个私人财产神圣不可侵犯的地方,国人的行为也太豪放了吧”。
羊阳则在回信里说他们是如何宠小孩的。“你都不知道,大人的爱已经成了小孩的负担”。
自立又说,“这里很奇怪,你总能见到中小学老师,邮递员,收垃圾的工人罢工,只因为他们要求的工资涨幅政府没答应。给大众日常生活造成很大不方便。原来这些行业都是国家公务员,是有工会的。虽然也有大的私营企业如汽车配件厂这样有工会的,但大多数私营企业都是没有或是不许有工会的。
这颠覆了我对于工会的概念。印像中旧中国的工会都是棉纺厂等劳苦大众的组织,用以对付资本家的盘剥。越是私营企业工人越是需要工会。但国家公务员,无需年终考评就能自动涨工资,不用担心被随意开除的铁饭碗,也需要工会吗?是为了对付纳税人?”
羊阳则说起她去支教的体验。“山区真的是需要教师。需要各种人才,资源”
自立接着说,“这里的法律真多真细。什么能做什么不能做,都写得清清楚楚,比如邻居家的草坪不割,长到多高就必须割了,你不割,邻居可以向市政府举报,市政府会来调查,再要求这户人家割草,不听也没关系,市政府派人割,然后把账单寄给你。你不付钱也可以,你的房子就有了欠债,等你卖房时就得清了债才行。这里看似自由,可却有许多禁忌;国内却有很多自由度, 让人做出一些在这里不能做的事情。所以看上去这里的人较守法。较有公德心。”
羊阳告诉自立她去了农村工作了一阵。“建设新农村,缩小城乡差别。”
自立问她是否辛苦,“真羡慕你,我也挺想做个父母官的。有这样的平台为人民做一些实事,此生足矣。”
另一封信里自立这样说,“别信国人关于老外的审美观,美也是有普世标准的,圆圆的大眼,尖尖的下巴,这就是老外对美女的标准。”,(自立不知多年后油管上有个视频,一群小老外评哪个中国女演员最漂亮?”,他们都选黄晓明的老婆。最英俊的男演员是王凯)。
羊阳下封信就开始呼唤,“回来吧,我们一起去逛街吃饭”。自立回信: 我认识了好几位美女,问他们为什么会嫁给现在的老公,起始一句话都是“他待我好”。可见男人说什么“征服男人要征服他的心,征服女人通过她的阴道”,这话对男人自己多么不诚实,对女人又多么不了解。(自立不知后来有位导演把美女比作人人都想吃一口的蛋糕,把丑女比作没人愿吃的屎。先不说他对丑女的比喻极端歧视是为不妥,光想想总被人惦记吃一口,美女危矣!)
有段时间一直没有羊阳的信,自立也不以为怪。中学时羊阳曾在中学生报上发表过一篇文章,自立看后觉得, 这样大量形容词描写的美文自己是绝难写得出来的。对于只会平铺直叙直抒胸臆的自立来说,颇为自惭。
俩人有时也交流修行体会。虽然她们选择的门派有别,但都是走向涅磐寂静的彼岸之路,异曲同工。羊阳在她大学老师的影响下也信了佛,每天晚上都要念经做功课。《楞严经》《大悲咒》《心经》等等,都念得会背了。自立跟着秦上师,也在做功课。先是花了几年时间做四加行。念莲师咒一百万遍,百字明十万遍,大礼拜十万个,供曼达十万遍。同时还做酒供烟供,放生,学做食子。这是生起次第要做的净障集资的一些功课。
刚开始晚上念着念着百字明,自立坐在坐垫上就会睡过去。大礼拜拖拖拉拉就是完不成。坚持,再坚持,坚持住就好了。要不然成功人士为什么总要鼓励大家坚持。我们总以为他们的成功另有秘笈,但自立相信,坚持一定是成功的因素之一。他们并没有骗我们。
夏天周末时,自立还会和十几位同修一起,买上几盒子蚯蚓,去空旷处放生。野外蚊子多,一场放生做下来,自立身上被咬得发痒,算是顺便以身喂蚊了。蚯蚓高兴了,蚊子也满足了。
自立的道心也不是如金刚般不动的。比如她身体得病,走投无路祷告无效之时,也曾希望上师能帮她驱病,显一显神通。可是只被建议多念念百字明消病。自立失望之余,也会退转。苦恼之下,自立不得不接受,自己所受的一切,无论怎样都只能由自己受着,福与祸,要自己去面对,转一切苦痛为修行的因。来上师这里,是来学习修行的道和佛法的智慧。看病还是要找医生。
又比如,自立在修忍辱观,却没有成功。曾经有个同事,是个矮小干瘪的香港男人。大概十多岁随父母移民此地,上了两年中学和社区院校,英文比较溜的那类人。非常看不起大陆人。见到自立没来由要欺负一下,做一些损人也不利己的讨厌事。只要走个脸碰脸,都要抬腕夸张地看一下手表,再阴沉地看一下自立。起先自立会吓一跳,以为自己是迟到了还是休息超时了,连忙也会察看一下时间。次数多了,自立厌烦透了。觉得无端被一条毒蛇盯上了,戏弄了,而且是恶意的。自立于是用佛法来开解自己,把对方想成佛菩萨来尊敬,尽量不要往心里去,试图与他友善对话。
但一切都是白搭,这个人油烟不进,就是恶心你。自立过了好多年烦恼不已的日子。看来是不死不休了。好在最后自立离开了这个地方,才一劳永逸地摆脱了这个讨厌鬼。佛教里这就叫作怨憎会了。当自立无力改变自己又无力改变环境的时候,道心的确会有动摇之时,但是最终一切都可以转化为出离心,变成修行的动力。
离秦上师第一次来传法已经过去了五年,四月份的时候,书华兴冲冲地跟自立说,这次上师马上要传空行心滴会供大法了!书华也在做功课,她比自立更精进,三年就完成了加行。自立也充满了期待。那几天的密集传法后,自立就可以起修空行心滴千座瑜伽了。
更令人惊喜的是,紧接着的五月份,上师会在台湾传七宝藏的会供长法。去,还是不去?自立只犹豫了一下就决定了行程。这么殊胜的法,一定要去求来。书华因为孩子去不了,非常地眼馋自立。自立安慰她,以后一定还有机会的。
快速地请好了假买好了机票,台湾之行出奇地顺利。周先生美兰听说自立要去台湾,都笑着说“欢迎欢迎!” “要不要帮你找地方住呀?”自立谢绝了他们的美意。“心领心领,已经订好酒店了”。不过周先生还是递给她一张他的名片,背后写了一个电话号码。“万一要四处走走,找个人带着好些。” 上了一点年纪的周先生,说话温文尔雅,有着传统中国男人的美德,愿意照顾后辈。自立却之不恭,谢了他的美意。
“住神旺?忠孝东路那个?”
“是的。”自立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