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2 (32)
2014 (41)
入夏以来,就一直睡在地室。一来是比较凉快,二来是比较安静,虽然除湿器的声音不时会响一下,顶上也间或有孩子们跑过的脚步声。独自坐在别人给的一张破躺椅上,旁边空空的书架上是茶或咖啡。从平地面的窗向外看去,半枯的草地在夕阳的映射下,竟然隐隐有些沧凉的意思。屋内昏暗,并不妨碍我在网上的各种书库内徜徉。或是川端康成,或是泰戈尔,或是沈从文,或是梁实秋。或庄或谐,确是一个逃避现实的好去处。
就象所有的秋天一样,骄阳渐渐失去威力,天也渐渐凉了下来。虽然偶尔还能热上一热,但已不再有任何肆虐的能力。一早一晚,凉意更盛,隐隐约约,竟好象又闻到了雪的味道。闭上眼睛,就能看见那万千自由,快活又无悔的,舞动的精灵。
书架上的咖啡还热着。一缕热气缓缓地从杯子里溢出来。小房间里就满了咖啡淡淡的馨香。
不知不觉中,天色趋暗。我如往常一般,在书的世界里徜徉。昏暗中,有沙沙的声音从头顶的窗户传来。开始还以为是猫在抓窗户要进来。抬头一看才发现天已黑了。在从楼上的窗户射出的灯光里,细细的雨丝从树叶间穿过,落在头顶的窗上。
雨声淅漓,在这深秋之夜的昏暗里,带来一种不一样的寂静。而在这寂静中,小女儿的笑声,妻和儿子的话声,楼上隐隐约约电视里的声音,都显得是那样地远而模糊。只有这沙沙的雨声,虽然轻柔,却盖住了其他一切的声响。望着昏黄灯光里的雨丝,听着着雨点的动静,心里竟然泛起一丝淡淡的落寞。最早留意雨声,是高中最后一年。当时父亲远在安徽的一个军校作数学教授。家里只有母亲带着我和妹妹。不知道为什么,那时特别留恋放学后空空的教室。每天总是放学后,和几个住校的同学在教室里温习功课。班上大多数的同学都回家了。到了一天,放学时突然下起倾盆大雨。刹那间连教学楼旁的居民楼也看不清楚。破天荒地,全班同学都留在教室里读书做作业。我一个人独自在走廊上,看着漫天的大雨,呼吸凉凉的,带着泥土气息的湿润空气,脑子里也不知道在胡思乱想些什么。过了好一阵子,才回到满座的教室里。
更早的时候,喜欢雨天的唯一理由,是可以穿着高筒雨鞋,在泥泞的小路上走。最惬意的事就是踩进路旁的水洼里。看着大人们面对水洼都绕着走的时候,心中就有说不出的得意。偶尔地,如果雨不大,几个小男孩会放下伞,在雨里欢快地跑。一边跑,一边嚷嚷,说是要在大风大浪里成长。于是,混杂在雨声里的,就有几个穿着补钉裤,踏着解放鞋,蓝色或草绿的男孩子的放肆的笑。这样的机会实际不多,因为后果比较严重。等我湿渌渌地回到家里,就象踩水洼却误判了深度,灌了一鞋的泥水一样,那一顿打骂是少不了的。
现在想想,少年时实在是充满的活力和梦想的时节。我们这一代人,应该没有“红烛昏罗帐”的经历。学校里学的是理想,是“为中华之崛起而读书”,是“他不会因为虚度年华而悔恨,也不因碌碌无为而羞愧”。那时的雨,象贵如油的春雨。听到雨声,看见雨下,带来的多是希望,多是快乐。如今人过中年,听到雨声时,就想着是愁煞人的秋风秋雨。或许是经历了太多的不如意,又有了太多的责任,不再想入非非,白日生梦了吧。
等我老了,会想明白“悲欢离合总无情”,而且有“都付笑谈中”的洒脱吗?
附: 虞美人 听雨 蒋捷
少年听雨歌楼上,红烛昏罗帐。壮年听雨客舟中,江阔云低,断雁叫西风。
而今听雨僧庐下,鬓已星星也。悲欢离合总无情,一任阶前,点滴到天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