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老王吞吞吐吐地告诉我的,他在我面前藏不住事情。他说那天玉琳打电话过来,说是想借 1 万块钱。老王觉得不对劲,就把她约出来了解了一下情况。原来,安妮的髋关节错位错过了最好的矫正时间,医生建议先做手术,再上夹板夹着腰和大腿。玉琳选中了一个私立医院,可以尽快安排手术事项,但海峰没有买私人医疗保险,费用就要自己承担。陈阿姨坚决反对进私立医院。陈阿姨的理由是,公立医院条件很好,又都是政府的,靠得住,并且安妮从出生到现在一直都是在政府的医院保健什么的,不应当随便转换。玉琳坚持己见,说在澳洲私立医院都很负责,往往技术高的医生都在私立医院,不存在靠得靠不住,而且公立医院要排队等候,一等可能又是好几个月。陈阿姨又说,安妮错过了最佳治疗时间,当初那些政府医疗机构都是有责任的,现在的等候时间不如跟他们打官司要到赔偿再治疗。玉琳气得浑身发抖,指望海峰帮她,结果海峰说问题的关键在于任何一家医院都有成功和失败案例,不应当按照公立还是私立的角度看问题。海峰觉得安妮如果情况真的很严重,政府医院都会给插队,就没必要非花一两万块。海峰觉得自己能说服医院,让他们把安妮的名字放得靠前一点就好了。
玉琳不想把女儿宝贵的时间放到一个没有保证的等候名单上。她决定无论如何要让女儿尽快做手术。海峰和陈阿姨觉得已经讨论过这个问题了,不想为玉琳的一时冲动改变主意,所以不给拨款。没有办法,玉琳只好找朋友凑钱,等以后再打工慢慢还。听到这些,老王很犹豫。老王自己很少去医院,不知道到底哪个好,但听玉琳说得有她的道理,但是另一方面现在这个情况下借钱给玉琳就等于得罪了自己的老朋友海峰。自己一个人想了两天很郁闷,于是跟杰克说起来。杰克跟玉琳算是“工友”,愿意出面借钱给玉琳。于是,杰克主动联系了玉琳,这事才算解决了。
我听了果然很不爽。我觉得海峰一定是书读得太多,脑壳子坏掉了。
刚出了月子,陈阿姨就来看我了。陈阿姨给孩子买了一套小衣服,还带来很大一包野荠菜。我说这么多野荠菜在那儿找的。她说都是他们家附近挖的,“这里的人都不吃荠菜,这么健康的东西国内要卖好几块一斤呢。”陈阿姨说着抱起了小查理,把带来的小衣服在孩子身上比了比。
我看秦伯伯没来,问秦伯伯忙什么呢。陈阿姨说:“他在家休息休息。这些天把你秦伯伯气坏了,帮着带孩子又很辛苦,你说我们在这儿过的什么日子!”
看我没说话,陈阿姨叹了口气,说:“你知道安妮的事了吧。小孩子长这么大,玉琳都不知道孩子有残疾,你说说这个妈怎么当的。工作工作嘛没有,家务家务嘛干不好,连个小孩子都照顾不好,不知道她都在想什么!现在的年轻人怎么就会享受,上面不管老的,下面不管小的,真叫不负责任。我们年轻的时候谁来帮我们呀?自己都是要工作的,还要照顾丈夫和孩子,里里外外一把手。老了老了还要为小的操心,没有安生的时候。”
我说:“陈阿姨您太操心了,其实像我妈妈那样每天在家打打麻将也挺好的。以后您和秦伯伯回去了就好好享享福吧,海峰都成人了您还不放心。”
陈阿姨眼圈有点红了,说:“怎么放得下心呢。海峰从小就知道读书,自己生活上什么都不懂。老大不小找了个媳妇还这样。海峰在洋人的银行里那么好混吗,在人家的地盘上挣工资养家糊口的多不容易,玉琳不应该支持他吗?她平时就乱花钱,太虚荣。我现在都不敢说她,当祖宗供着。”
我只能跟着点头。陈阿姨接着说:“她倒越来越霸道,嘴皮子刻薄得来。上次因为安妮腿的事情我和你秦伯伯批评了她几句,她就骂我们什么马后炮,还冲上来要打我。海峰把她拉住了,她就抱着海峰的腿死不撒手,要不是我后来拉开了,海峰腿上要被咬下一块肉来。这人就像神经病似的。再过俩月我和你秦伯伯就要回去了,这以后海峰还不知道怎么被她欺负呢。海峰怎么这么糊涂,找了这么一个媳妇!”
陈阿姨抱着小查理半天了,我想也该累了。我就把孩子接过来,放到床上。看着孩子娇嫩的小脸,我突然涌上一阵心酸。陈阿姨说的我懂。我也是有儿子的人了。每次抱着儿子,我都恨不得把世界上最好的东西给他。儿子以后会不会幸福?长大了会不会受人欺负?以后我也要为儿子操一辈子心吗?我好像看见了自己的下半生,于是越想越伤心,越想越委屈,忍不住大哭起来。
陈阿姨看见我也哭了,很感动。她说:“李芳啊,你们家老王不错,陈阿姨拜托你们有空多照顾一下海峰。以后有机会啊,要多提醒海峰,不高兴了就回家看看父母。我和你秦伯伯是永远支持他的。”
听陈阿姨这么一说,我哭得更伤心了,几乎在嚎了。哭声惊动了兰姐,她进来看了看,问我有没有事。陈阿姨正在抹眼泪,突然发现我比她嚎得还大声,有点尴尬,起身就告辞了。
兰姐跟我说,产妇千万不能哭。生完小孩后身体里的什么荷尔蒙会变的,要是哭多了会得忧郁症。我想想她说的有道理,我其实很少哭,骂得别人哭的情况倒是有的,今天这样子一定是跟什么荷尔蒙有关。
这个男人根本靠不上,这个婆婆就是来祸害人的!
握手握手!很赞同你的见解:养小孩就应当顺其自然!
俺也在MELBOURNE呀。喜欢看你写的文章和小说。
多谢你一直跟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