毫无疑问,这篇文章是针对前几天云易的那篇《一个快乐的童年,胜过一万张100分考卷》而写。虽然我以前也常常读云易的文章,但这次,我完全不能赞同她的观点。
这篇文章里虽大的失误在于,没有考虑到中国的教育方法是基于中国的观念、文化和制度而形成,就是说,拿处于一个极端的中国小孩繁重的压力去对应国外相对宽松的就业竞争环境,这是脱节的。
几年前我回国时,看到自己侄子辈的孩子们学习负担很重,以至于让他们出去自由活动时,他们都玩不出什么花样。我很心疼,就对他们的父母说:“把所有校外的功课都减了吧,应当给他们一个快乐的童年。”我得到的回答是这样的:“其实我们也想减,可是大环境就是这样,我给他们一个快乐的童年,就不能保证他们快乐的成年。”
之后我想了很多,到底什么是快乐的童年。即使我不去恶意地将“快乐”硬解释为“短暂的欢乐”,快乐也有很多种。到郊外踏青是快乐,把玩具拆开再装起来是快乐,跟小伙伴打球是快乐,那么,有谁能对着我说,100分的考卷不是快乐?钢琴成功地过级不是快乐?在严格的培训下画出的素描不是快乐?
成功是快乐的,不论对于成人还是儿童。不快乐的,只是那个到达成功的艰苦过程。或许成功有很多路可以走,但是我相信除了极少数很聪明的和极少数很不聪明但运气极好的之外,大多数孩子都是资质平常,能让他们脱颖而出的方法唯有练习。
对于“成功”的定义,中国人的观念显然也是饱受批评,譬如太功利,太单一,太物质化等等。但是无法否认,即使在美国,“successful”的标准也有它功利的因素。而大部分在中国成长的儿童将来生活在中国,改变成人世界的价值观念必须走在改变对儿童的教育方法之前。到底是作为个体的人去适应这个社会,还是呼吁家长们改变观念再去试图改变社会的价值观?我想没有家长会去冒这个险。
记得《雪花与秘扇》那部电影正热时,我很认真地去读了原著。当时最大的体会除了感慨女人间的友谊之外,更多的是感慨人对生活的态度造成不同的命运。而那个时代、那个背景下女人要想在那样极为狭小的空间生活得有尊严,就必须严格遵守那个空间的游戏规则,而这个锤炼的过程证明的正是这个人坚强的意志。将小小的脚裹成那样畸形的形状很痛苦,瘟疫来临时坚持将孩子们锁在有限的空间里并且只吃最简单的食品很痛苦,担心丈夫移情别恋却按照规则为他选择妾室很痛苦。百合的痛苦与那一份执着的坚持使她最后拥有更完美的人生。梅花香自苦寒来,这句古语其实不虚。
当年《虎妈战歌》这本书引起大讨论时,我出于偏见拒绝去看她的书。直到前一段时间城里再次贴出虎妈的访谈时,我认真地看过之后才明白:原来她是一位好妈妈。她精力充沛、开朗健谈,非常爱孩子。采访中她一再强调培养孩子“自律”的重要,而这正是我所认同的。孩子们的天性是无拘无束、贪玩的。没有家长的引导,小孩子很自然地会去选择最轻松愉悦的事情去做。当然,玩电子游戏也有玩出新事业的,但这是特例,不具有规律性。虎妈还提到为什么丈夫对她在小孩拉琴这个严格态度上没有太多争执:其实他小的时候也拉过琴,只可惜他的妈妈听任他放弃了。这和我认识的一位钢琴老师的说法也很像。他说:“小时候我的妈妈对我很严,不弹琴就不给吃饭,我那时候恨透了钢琴。不过幸好她这样严格,不然我今天就没有饭吃了。”这位老师是英国人,可见严格培养孩子自律的妈妈哪里都有。
对于小孩自信心的培养,我其实很反对国外这种无论好坏都表扬的态度。真正的自信,应当从公平的竞争中得到胜利来建立。没有标准的表扬是一种廉价的表扬,如果孩子们错误地认为他考试得到什么成绩都可以得到表扬,那么这样的自信可以支撑多久呢?其实小孩子每周上五天课,天天都要接触其他同学,他们的自信与快乐很大程度上来源于某方面的成功,无论是学业、体育还是音乐。即使国外的学校考试不排名,小孩子们都会知道谁“brainy”,谁不得不去辅导班。考试成绩总得100分的孩子,未必都是不快乐的,相反,他们中不乏CCP(cute, cool and popular)。
所以我想表达的,是考试成绩好坏与孩子们的快乐并不矛盾。只要家长给与孩子足够的爱与关注,孩子们都可以有幸福与快乐。帮助孩子们建立自信,是帮助他们从劳动中获得成功的果实,而不是单纯的夸奖。至于那些生在中国、长在中国并且将在中国这块土地上生活下去的孩子们,应当以中国的标准去衡量他们的快乐与幸福。不需要单纯地去批评“推妈”,也不必对孩子们在苦熬学海时注入太多的同情或怜悯,因为,他们一次次拿到100分的考卷时的喜悦与快乐,也未必是我等海外逍遥人士所能体会。祝愿他们劳有所获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