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时候住在深山的军营里,日日听着军号和着松涛声起床睡觉,白天有时听到军营里的兵们喊号子操练,更多的时候是风声水声鸟声。。。。。。现在想想可真是神仙般的日子,可对小孩子来说,这样的日子有点像天上半天也不移动的白云—太悠长无尽了。。。那时候不知道啥叫寂寞,也不懂枯燥,看云起山涧,霞飞林梢,天地玄黄,因为是没见过世情得无知小儿,所以很原始地快乐着
小人家儿玩得无聊起来,看见邻居的阿姨们都养着鸡,母鸡下蛋后会红着脸使劲咯咯地叫,公鸡早起会很响亮悠扬地打鸣,更好玩的是那些毛绒绒的小鸡,黄黄嫩嫩的小嘴,可爱死了,就缠着爸爸要养鸡来玩。爸爸经不住我缠来缠去,就亲自跑到前邻阿姨那里讨了几只才敷出几天的小鸡,装在个纸盒子里,捧着来家,递给我说:养活了就让你养,养死了就不给你养了。我的头点得比小鸡吃小米还快,高兴地接接巴巴地说:爸爸,你太好了, 你真是太太好的爸爸了~~
爸爸是特别好的爸爸,可好到让我一个七岁的小孩子养鸡,根本就是给他自己找麻烦事做!因为妈妈常年下乡巡回医疗,我跟爸爸的在一起过。当年不觉得有啥,现在自己有了小孩子,才体会到当兵的老爸爸那么细心耐心的照料我,政治上压力很大,时刻面临着被遣送回乡,可他从来没对我发脾气,一下班就乐呵呵地陪我玩,真是少有的好爸爸。我咋就没有继承爸爸那样的承受能力呢?可能是爸爸把我给惯的?(打自己一下,自己不好怨父母
我到山上找来一些特别柔软的干草,铺在一个大的纸盒的一边,给小鸡们当晚上睡觉的床,又在盒子的一角放了个浅浅的小碟子,倒点清水给小鸡喝,小鸡的嘴很小啊,爸爸又找来一些小米给我喂小鸡。我把小鸡放在屋里,放学一回家就看看它们,听它们唧唧喳喳叫,喂水喂小米给它们,看它们一天一天长大了,毛绒绒的翅膀长出了挺难看的羽毛了,爸爸说:三三,你得剁点菜给它们吃,不然小鸡长不快!
我想:长不快才好呢,毛绒绒的多好看呀,长出了硬硬的羽毛,好丑的!可爸爸的话要听呀,可是,我跟爸爸在军营食堂吃饭,家里不种菜,平日家里也不开火,哪里有菜呢?我歪头想了想, 嗯,警卫班的菜地里有很多的绿绿的小青菜,我的小鸡们一定爱吃! 我跑到警卫班的菜地里去拔菜,拿着一个小篮子,唱着歌,特开心地拔了一颗青菜,又拔了一颗,觉得不够,又拔一颗,正盘算着是不是再拔一颗呢,突然有人大喝一声:小孩,干嘛偷菜!吓得我篮子都掉了,抬头看,一个大哥哥一般脸子黑黑的兵,气冲冲地瞪着我大步过来,一把抓起我的小篮子大声质问:你胆子好大,竟敢偷我们的菜! 我,我,我一边退一边分辨:我,我,我没偷,我,我,我只是拔。。。那个兵更生气了,问:你是谁家的孩子,我找你父母去!偷了东西还狡辩!我一听,哎呀,我,我怎么成了小偷了?心里一急就哭起来,那个兵气哼哼地说:哭什么哭,哭也没用,今天非找你爸爸妈妈说个明白,一定让你承认错误!听说得让爸爸丢脸,我哭得更伤心了,呜咽着说:革命军人个个要牢记三大纪律, 呜呜~八项注意,不能欺负妇女和小孩~~~呜呜~ 你欺负我,要给我道,道歉! 呜呜~~~
正哭得不可开交,忽然听到一个挺熟的声音说:三三哭什么呀?擦擦泪,是前院的部长陈伯伯,就抽抽嗒嗒回答:伯伯,我来拔菜,兵哥哥硬说我偷菜,他欺负妇女和小孩了,你得批评他!陈伯伯笑起来了,对那个兵说:小李,你去吧, 这些菜我负责赔你。。。那个兵说:好吧,首长,那把她交给你吧。说了就要走,我喊道:你还没给我道歉呢,不可以走!。。。。
这件事从此成为军营的伴我长大经典笑话。
还是话归正题说养鸡吧!偷菜事件后,爸爸又多了个种菜的事儿。
可我养的小鸡们真是很争气的, 长的很快,纸盒换了几次了,住不下了,爸爸说:我得给三三的小鸡们搭个窝了。。。爸爸用木板给鸡们做了个两层的窝,笑呵呵地说:上面睡觉,下面玩,三三的鸡们待遇挺高啊~~
才过了两个月,小鸡们就变成大鸡了,一只也没牺牲,我给它们按颜色起了名字,小鸡黄黄,小鸡黑黑, 小鸡花花,小鸡麻麻,小鸡白白,每天白天上学前把它们放出去,让它们到山坡上吃虫吃草,等我放学一回家,小鸡黄黄,小鸡黑黑, 小鸡花花,小鸡麻麻,小鸡白白在山坡上看到我,就飞着跑着地向我扑来,等着我喂它们谷子。。。。。。天落黑时,我会把它们赶回笼里,看它们睡眼朦胧,我也朦胧起来。。。
到秋天时,小鸡黄黄和小鸡白白开始打鸣了,小公鸡学打鸣,叫得很难听,我听着替他俩难为情。小鸡黑黑, 小鸡花花,小鸡麻麻长成了特别好看的小母鸡,红着脸子歪头看人。
妈妈巡回医疗回家了,看到我养的鸡,惊奇不已, 说:这么胖的鸡啊,杀来给你吃吧! 我吓了一跳,大声说:不可以不可以,谁也不可以吃我的小鸡黄黄,小鸡黑黑, 小鸡花花,小鸡麻麻和小鸡白白!妈妈说:鸡就是养来吃的嘛,为啥不可以杀呢?我说:不可以就是不可以,我跑出去,把我的鸡们赶到山上去,笑着对妈妈说:你抓不到我养的鸡的!妈妈摇摇头只好做罢。
可是有一天,小鸡黄黄不见了,我急得到处找,最后在鸡笼后面看到它硬硬地躺在那里,翅膀下面被什么东西扯掉了好大一快肉,血乎乎的,我摸着它金黄的尾巴,哭了:小鸡黄黄已经很回打鸣了,可它不会再打鸣了,也不会飞来迎我了。。。。
我在它们常跑的那个山坡上挖了个很深的洞,把小鸡黄黄埋了。因为大人说:洞挖不深会被狗子刨来吃。埋好了,在埋的地方插了个竹片,竹片上刻着:小鸡黄黄之墓。
冬天的时候,小鸡花花被过路的军车压死了,我也把它埋在山坡小鸡黄黄边上,也插个竹片,上面写着:小鸡花花之墓。
来年初秋的时候,小鸡麻麻也不见了,到处找不到,闷闷地难过了好多天,一天放学回家,突然看到小鸡麻麻领着一群毛绒绒的小鸡崽们,咕咕咕地在鸡窝前,哎呀,小鸡麻麻原来是躲起来孵小鸡去啦~~~我真是太开心了~~~
我养的鸡,一直不许妈妈杀,等到它们生病或其他原因死了,就把它们埋在山坡上,等我初中离开湘西军营时,山坡上的小竹片已经密密麻麻了。
哥哥前几年回湘西老军营,打电话说起来,很奇怪地说:很多年前,你埋那些你那些小鸡黄黄, 小鸡黑黑啥的的山坡上,成了小竹林,你当年插的小竹片能长成小竹林,神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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