哥

唉。。。莫大的世界，莫大的网，象BJTD这样风风雨雨多少年后还有可赤子之心的难见几个。。。

------------------------------------------------------------------------------

哥
文章来源: 铁蛋 于 2003-12-06 08:25:45



1。离别是如此的伤感。冬日的阳光阴森森地照在机场的大厅里。离人的脸上，有的扬溢着幸福，有的难掩悲伤。妈拉着我的手，仔仔细细地看着我的脸，低头痛哭起来。。。我在人流中寻找哥，却找不见。忽然看到在离我们很远的地方，哥孤单地在那里站着在看着我，转过身躲着我的目光。我第一次看到哥流泪。。。看着哥的样子我已经说不出话来了。。。走进绿色通道，我再没敢回头看一眼。。。

2。哥嘴角儿有块疤。小时候家里没电视，哥经常带我到二楼的“小喇叭”家去看。我困了就睡，哥就背我从二楼到六楼。楼道的灯经常坏，哥一次踩空，连他带我都栽到地下，回到家里哥满嘴是血，给妈吓坏了。连夜到医院，哥嘴上缝了两针。

3。哥比我大六岁，我上小学他已经上“戴帽班”了。那时侯听哥跟妈聊天，说院儿里谁又插队去了，哥说家里有两个孩子的，轮到插队时，国家照顾老大，去插队的一般是老二。哥跟妈说，他高中一毕业就走。

4。哥的事他从来不跟我说，我的事也从来不跟哥说，从小就这样，一直到现在。听妈说，哥一直到初中毕业，功课都很好。高中时，哥上了日坛中学，晚上经常跟院儿里的孩子出去到外交部招待所看电影。哥班里有一个同学叫王进，我在我家里还见过他一次，是永安里那一片儿的流氓头，有很多关于他的传奇故事。有一次在院儿里，别人指着一个路过的女的跟我说：看，那就是你哥拍的婆子。有一次我跟院儿里的一个孩子打架，被他抽了一个嘴巴。回到家里我也没说。后来院里别的孩子告诉我哥了，哥把那孩子抽了个半死。我上初中的时候，也是哥高中毕业的时候。那年夏天，院儿里的孩子告诉我：王进死了。据说有一天晚上王进跟他的两个婆子出来，被仇家包围，王进说：你们让她们俩走。他的两个婆子走后，王进就给捅死了。

5。哥没考上大学，大院儿里给这帮高考落榜的子弟开了个英语班。哥有几个关系不错的同学经常到家里来，我还看了他们到北戴河玩儿的照片。我估计哥喜欢里面的一个姑娘，可那姑娘不喜欢他。没多久，哥就上班了。

6。我高考的时候，哥开始跟别人跑广州倒腾录像机和服装了，还从友谊商店里倒腾烟酒什么的。哥给我买了很多北京蜂王精，我高考后也没喝完，剩了一大堆。上大学后，哥用500块钱给我买里件皮夹克，我一直穿了十多年，只是这两年，我已经胖得穿不上了。

7。我上大学时，哥结婚了，那大概是88年的事。嫂子是丽都饭店的。结婚不久，嫂子被饭店派到澳大利亚她们酒店集团的一个中餐厅。此一去她就再也没回来。哥后来又有几个女朋友。

8。我快毕业的时候，一天深夜，有人敲门，进来的是警察。他们问了哥的姓名后就把哥带走了。我爸妈那时候都在国外，我象个傻B是的站在门口不知如何是好。第二天了我才想起来哥走时还穿着件短袖，我连件大衣也没想起来给他带上。从那以后，我一个多月也不知道哥的去向，也不知道他犯的是什么事。妈也从国外赶了回来，四处打听，才知道哥在炮局。我们到了炮局，守门的只说了一句：回去吧，你们到这儿来嘛。

9。我再见到哥，是六个月后，在北京北部的农场里。哥已经瘦得不成样子了，瘦弱的手在宽大的袖口里微微颤动。。。

10。一年以后，哥出来了。妈托人给哥找了工作。我们不久也搬了家。哥后来找了个女朋友，我没瞧上，也不怎么跟她说话。我跟哥平时话就少，家里多一个我没瞧上的，显得很冷清。

11。哥后来跟几个人合伙做汽车配件，这时候爸妈也退休了，我也准备出国了。临走时哥给了我5000美元，我没要。我知道他是跟别人借的。

12。不久我的小侄子诞生了，爸妈高兴得不得了。革命一辈子的爸在电话里每次都说：你这个大侄子真可爱，真聪明，眼睛特有神。哥的生意不太好，勉强维持。妈在电话里叫着我的名字说：铁蛋，你哥将来就靠你照顾了。我听了，不禁潸然泪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