寰 霆
Histroy
此时天已大亮。赵慕云心里十分清楚，按照美军的打法，只要天一亮，飞机马上就会来。想到这，赵慕云立刻高声提醒战士们：“大家注意，过一会儿飞机就会来。我们可要留神，注意躲避。”
“飞机在天上飞，它扫射，它扔炸弹，我们可怎么躲的开哟？”新兵李青怯怯地问。
“别看它在天上飞，我们够不着，其实那也没什么。我教你一个方法，肯定能让你躲开飞机。”说罢，赵慕云将工兵锹使劲往地上一插，然后用一只手模拟飞机的姿态，“飞机在飞行的时候，速度非常快，拐不了太小的弯，所以子弹扫下来都是一条直线。”
赵慕云的这个说法让所有战士都为之眼前一亮。大家纷纷聚拢过来，围着赵慕云，聚精会神地听着。
“是直线，就好办。只要地上的人不在那条线上，就没事。所以飞机来的时候，记住，一定要迎着飞机看，看着飞机躲。即使卧倒，也要仰着躺，千万不要头朝下，趴在地上。看着，就像我这样。”赵慕云为了能够让战士们完全领会自己的方法，干脆躺在地上做示范。
“这个后生，还挺有招的。这招听起来还像那么回事。不过，这样真的能躲过飞机扫射？”一些老战士对赵慕云的方法半信半疑，“等会儿飞机来了，老子一定要试试。”
“那炸弹怎么办？”李青又问。
“躲炸弹，更简单。一是听声，二是找个深坑……”赵慕云的话还未说完，远处就响起了飞机的轰鸣。紧接着，一连串的飞机伴着刺耳的俯冲声音，开始了对五九七高地的投弹和扫射。刚消停了不一会儿的阵地，一下子又热闹起来。
“来的好快！”赵慕云心中暗叫。战士们按照赵慕云的方法，仰躺着直视飞机，在地上不停地翻滚，躲避着飞机的子弹和炸弹。
突然，赵慕云看见李青双手报头趴在地上一动不动。此时，一架飞机正低空扫射过来。射进土里的子弹在地上荡起了两道笔直的土烟墙。土烟墙奔着李青的这个方向直划过来。
赵慕云见状，一个翻滚滚到李青身边，大喊道：“抬头！看飞机！”
谁知李青双手抱头，趴在地上就是不肯动。情急之下，赵慕云一把把李青翻过来，自己则躺在了他的身上。
“睁开眼睛！把手脚都收起来，抱住我。”
俯冲扫射的是一架美军Ｆ86战斗机，绰号“佩刀”。它配有6挺勃朗宁Ｍ－3机枪，分别装在机头进气道的两端。机枪之间的空隙恰好是能容一个人的宽度。
赵慕云算准了飞机扫射的路径，快速地调整好位置。李青则双手死死地抱住赵慕云。两个人刚调整好，飞机射出的子弹就到了。子弹几乎是擦着他们俩的身子，“卟、卟”地钻进了身边的土里。贴近之处，两人的大腿和肩膀都能感觉到子弹的灼热。压在底下的李青吓得双眼紧闭，嘴里不停地“啊、啊”大叫。赵慕云则死死地压住他，不让他到处乱滚。那架飞机完成了俯冲扫射之后，骄狂地摆了下尾巴拉高飞远了。
这次空袭对志愿军造成的伤亡极大，各阵地均损伤过半。只有7号阵地，由于采用了赵慕云的躲避方法，伤亡才较其它阵地小一些。
飞机刚走，山下的美军就攻了上来。双方一交火，赵慕云马上看出这次进攻的美军不同上次。上次美军来的非常散漫，根本没有什么队形。而这次不但队形严整，而且士兵一个个都是躬着身子，不像上次是挺直了往上冲。有人中弹倒地，旁边的人根本不理，仍继续往上冲。如此一来，美军的推进速度极快。
见到这个阵势，赵慕云的心不由得一下子悬了起来。心想如果增援部队再不及时赶到，阵地恐怕要丢。
这一次，凯恩率领一路直奔7号阵地，沃尔特和托比这一路直奔5号阵地。两队人马相互策应，使赵慕云根本没有分身的机会。
5号阵地上只有三班的六名战士。这六个人将阵地上所有的枪、手榴弹还有爆破筒全摆到了战壕边上。一开火，志愿军就将手榴弹扔得满天乱飞。沃尔特和托比各率一个排，躬着腰，尽量放低身子，抵到距5号阵地尽可能近的地方。
沃尔特按照凯恩的吩咐，命令士兵们都面朝天仰躺在山坡上。躺在地上的美军士兵看着子弹在眼前“嗖、嗖”地飞过，贴近处几乎能擦到自己的鼻子尖。他们一个个连大气都不敢喘，生怕自己鼓起来的胸脯或者肚子会蹭上要命的子弹，更恨不得自己的身体能像照片一样薄，紧贴在地面上。这时，沃尔特高喊口令：
“手雷！”
“拉引信！”
“一、二、三，投！”
霎时间，十几颗手雷全部飞向5号阵地。５号阵地的上空顿时弹片横飞。
凯恩的这一招的确极具杀伤力。
手雷头顶开花，弹片自上而下地打下来，这让阵地上的战士们根本无处躲藏。结果，空中爆炸的手雷对这六名志愿军造成了极大的杀伤。趴在地上的战士们头上和后背全部中弹。但即使这样，5号阵地的火力仍没有减弱。
沃尔特旋即指挥士兵进行第二轮投弹。谁知沃尔特“投”的口令刚一出口，一颗子弹刚好射中一个士兵扬在空中的手臂，手雷还未脱手就掉到地上爆炸了。那个士兵和旁边的两个当场阵亡，离他稍远的几个则受了重伤，失去战斗力。沃尔特和托比顿时火冒三丈。二人即刻指挥士兵又连续投了六轮手雷。六轮过后，5号阵地的火力明显减弱。沃尔特见这招已经奏效，就命令士兵又投出一轮手雷。几乎在这轮手雷爆炸的同时，早已按捺不住的沃尔特和托比一跃而起冲了上去。
两个人都想在第一时间冲上去，见识见识守阵地的究竟是什么样的人。
沃尔特和托比率先冲上了阵地。冲上阵地后，沃尔特刚要挥手示意后面的跟上。就在这时，突然从土里站起一个人。沃尔特见那人浑身是土，满脸血泥，双手紧紧握着一根爆破筒，一声不吭地向自己和托比走过来。
看着这个突然从土里钻出来的志愿军战士，沃尔特和托比全都愣住了。当他们看着这个志愿军战士一瘸一拐地从自己眼前走过去，并瞅了自己一眼的时候，方才意识到自己的身体竟不由自主地给这个战士让出了一条路。
那个志愿军拄着爆破筒艰难地走到沃尔特和托比刚才爬上来的山坡，顺势滚了下去。虽然他人在向下滚，但手却没有松开，那根爆破筒始终紧紧地攥在手里。后面的美军士兵一见有个志愿军从上面滚下来，不由分说举枪就射。就在子弹射进这名志愿军身体里的同时，他手里的爆破筒爆炸了。
“轰”，一声巨响，这名志愿军和周围的六个美军士兵，一同在爆炸中飞上了天。
沃尔特和托比都是久经战阵的老兵，对战斗中的惨烈和残酷早已司空见惯。但是刚才的这一幕，把两个人都震惊得浑身僵硬，目瞪口呆。然而，沃尔特和托比也就是一愣神的功夫，马上缓过神儿来。两人同时对着那几名仍趴在地上的志愿军就是一阵扫射。实际上，那几名志愿军早已经没了气息，全部被刚才头顶开花的手雷炸死了。
此时，5号阵地已经是沃尔特的了。
沃尔特和托比稍稍定了定神，看见山下的凯恩正被旁边阵地的志愿军打得抬不起头。他们顾不上休息，迅速从侧翼向7号阵地扑了过去。
5号阵地上发生的一切，赵慕云全看在眼里。他眼睁睁地看着那个战士冲进美国兵当中，拉响手中的爆破筒，然后又眼睁睁地看着美军士兵冲上5号阵地。看着眼前发生的这一切，赵慕云只能干着急，没有一点办法，因为这个时候他已经无人可派。就在沃尔特和托比进攻5号阵地的同时，赵慕云这边接连打退了凯恩发起的四次进攻。现在的7号阵地上，算赵慕云在内，仅剩下九名志愿军，其中还有四名受了重伤。
5号阵地一丢，7号阵地的右翼完全暴露。
凯恩一见沃尔特得手，立即指挥连队对赵慕云的7号阵地又发起一轮冲锋。这样一来，赵慕云就是两面受敌，形势异常严峻。
赵慕云看了看八名战士，立即下了个自己都不敢相信的命令：
“快！进坑道。”
那八个战士一听，全都瞪着血红的眼睛冲着赵慕云破口大骂：“去你妈的！你想跑吗？要进你自己进，老子不进！”
“少他妈废话！快撤！不然老子毙了你！”气急了的赵慕云眼睛一瞪，张口就骂。
赵慕云一向待人温和，从来不骂人。可今天，连他自己也不知道是怎么了，骂人的话竟然脱口而出，而且骂得还那么顺口。骂完之后，赵慕云非但没有觉得半点儿的不自在，反而还他妈的有种莫名的亢奋。
这骂人的感觉真他妈带劲！
亢奋和震怒让赵慕云感到身上的每一个细胞都在燃烧，每一根毫毛都像钢针一样站着。他瞪圆了眼睛看着每一个战士，眼神中闪着利剑一般的寒光。在这两道寒光的逼视下，战士们都不禁心中一凛，打了个寒颤。
我的天！后生发威，可真够吓人的。
在这股泰山压顶般的威势和霸气面前，所有的质疑和挑战，顷刻间都被打消得无影无踪。战士们一下被赵慕云骂懵了。八个人一时全愣在那里，不知道该说什么，也不知道该做什么。
“还他妈等什么？把手榴弹都给我，你们快撤，快进坑道。”杀气腾腾的赵慕云见大家都木在那里，又喊了一句。
经这一喊，众人方才明白赵慕云是要掩护大家撤退。这时，李青赶紧过来收集手榴弹。他一边收一边对赵慕云说：“班长！我跟你留下，让他们先撤。”
“好！”赵慕云点了下头，说：“李青留下，其余的快撤！这是命令！”
形势紧迫，不容废话。在赵慕云和李青的掩护下，其余几个战士按照命令，相互搀扶着快速向坑道退去。
最后，赵慕云和李青一起将剩下的手榴弹全部扔了出去。密集的手榴弹，硬是炸得凯恩和沃尔特两路人马都抬不起头。赵慕云和李青抓住这个空档，飞快地向坑道退去。
赵慕云和李青刚撤下去，凯恩的连队就攻上了阵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