沧海一叶周

温柔的海是美丽的,汹涌的海充满了挑战。生命的历程如同沧海,个体的生命是汇聚成大海的水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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母親河印象 (图)

(2010-10-16 12:22:32) 下一个


泰国湄南河




泰国水上市场





        最近我去了亚洲的几个城市,每个城市自有其不同于其他的独特之处,也各有其相似的地方。可是这些城市的主要河流,却是绝不相同的。那河水流淌的速度和流向,河上承载的行船,河中呼出的气息……它们让我留恋忘返,徘徊着难以离去。它们是城市的母亲河。

湄南河
       乘着游船在湄南河上航行,放眼四望,航道上是繁忙的。河面的宽度虽容不下百舸争流,却可以看见船儿从不同的方向穿梭往返。载着旅客的游船,装满了货物的船队,还有孜孜独行的小舟……
我问同行的导游关于这条河的故事,导游奥迪先生在桌上摊开地图为我解说:湄南河原是一条宽阔曲折的河流,南北穿越泰国首府曼谷。 16世纪时国王为了方便发展与外国的贸易往来,将泰国内陆的货物运往海外,特地规划了河流改道的巨大工程,在陆地上开辟河道,将曲折迂回的河道拉直。从此以后,运输的船队缩短了航行的距离。
      眺望河道两旁,景色依次变化。远离曼谷时,岸边群鸟憩息于树丛,民居成行地排列在水边。居民们濒水而居,有的貌似中国湘西常见的吊脚楼,数根木桩支撑起一间建筑于水面上的屋子,这屋子借了河面上的一片空间,住在屋子里还可以听见地板下河水的流动。不同的是这里河边的屋子离河面很近,远看如同贴着水面,难怪雨季时河水猛涨时,沿河的居民有数十天的衣食起居都在水里。
行进至河流的中段,进入曼谷时,河面上愈见繁忙,各种船只纷至沓来,时不时又在航道的前面横穿过越江送客的渡船……。沿河两岸是一个个停靠站,渡船如同水上巴士,逐站停靠,把沿途下落的居民以及各种肤色的海外游客送到目的地。曼谷两岸教堂建筑林立,河东的大皇宫在夕阳下篷壁生辉、金碧辉煌;高耸入云的黎明宫又在河的西侧显示雄壮的气势。

水上市场
       离开曼谷,车行一个多小时,到了游客必到的水上市场,那儿又是完全不同的一番景象。一条窄窄的河流,两岸是悬于河面的吊脚楼,吊脚楼上摆设着林林总总的商铺,女主人盘腿坐在不大的空间里,等着船上的客人来到。
        河面上舢舨木船往返穿梭,年迈的老妇头戴斗笠,手把着船浆,或载着满船兴致盎然的游客,或载着满船的瓜果美食静候客人召唤。来来往往的木船时不时地把河道拥塞了,互相笑笑,相帮着把船儿撑过去,给河道留出一丝空间来,刹时,河道又畅通了,船挨着船又游动起来。
我坐在船上,左右顾盼,看满仓满船赤橙黄绿紫的水果,在阳光下透射着最逼真的色彩;时不时船弦旁飘过来美食的香味,掉头看去,是一位身穿红衬衫的阿婆在船上煮沸了水,烹制海鲜汤粉。抓一把葱,撒一把红辣椒,再滴上星星点点的油末……,隔着船递到客人手里的汤粉就有了葱翠和灿烂。
我问导游,为什么整条河道上行驶的小木船上看来看去都是阿婆在掌舵,年轻力壮的男丁都上哪儿去了?
       导游说:男人们正在河那边的水果地里忙着,正值丰收的季节,他们在地里忙着收获,那儿的活儿重。
        原来,这一带的农人以种植水果为生,男人在田地里收获的水果,妇女们拿到市场上去卖。而这水上市场的船儿,却成了阿婆们施展的天地。

新加坡河
       这是一条蜿蜒回转的河,穿过新加坡市区的心腹流向广阔无垠的海洋。新加坡是一个袖珍的岛国,在世界地图上只是那么一个很小的点。我第一次近距离接触新加坡河是一个气温舒适的傍晚,我从旅馆散步去河边的克拉克码头。街上行人稀少,远远的可以看见醒目的霓虹灯在高空中熠熠闪亮。码头上沿着堤岸排列着一家家饭店,夜晚撑开大布伞,把餐桌放在露天。
      河边的博物馆正展出一个叫做河边拾趣的展览会,里面围绕着这条河把新加坡的历史发展作了介绍。这条河曾经污秽和肮脏,水面上漂满了拉圾,气味难闻。来往的鱼船在黑色的水里划过来,划过去。上一个世纪的80年代,一场有组织的清理河道运动才恢复了河流未受人类活动污染以前的面貌,鲜活的鱼类从新在新加坡水域里安家。
       这片水域是多种民族生活的地方,也曾经有不少冲突在这里发生。二次大战时日本军队的野蛮侵占,新加坡建国以前华裔和马来族之间的暴力冲突,都在这条河道上留下不可磨灭的痕迹。历史上这里曾经充满污秽,充满暴力,充满侵略者的践踏和蹂躏。历史斗转星移,现在的河岸是一片和平安逸的景象。这是新加坡河的历史。
      我在夜色下的河边悠闲踱步,河面上寂静一片,偶而有载着游客的木船从河面缓缓而过,船蓬上前后左右挂着一串串红灯笼。船在寂静中远去,将点点明灭的灯火缓缓地拉远。只有船舶划开的微波在水面荡漾起轻微的波浪回响。目光从发出响声的水波里提起来往上移,堤岸上年轻的情侣疏疏落落地点缀着堤岸。远处是暮色掩映中的城市夜景。
        我离开克拉克码头时已是深夜,站在清寂无人的十字路口,我有些迷惑到底应该向哪个方向去。忽然从我的身后走过来一位清秀的女青年,身材颀长,穿着短袖衬衫和高过膝盖的浅色短裤。我用英语向她问路,她主动地用华语回答我。
       我不知道你会说华语。我说。
       她对着我莞尔一笑:在这儿百份之八十都是华人,华语是我们的国语之一。话音未落,她一阵小跑穿过了马路,原来她的家就在对面。临进门以前她还对着我轻轻地喊:一直往前走就是……
尽管她的喊声很轻,她清脆的声音还是在清寂无人的街道上撒下一片回声。

苏州河
        我的出生地上海有一条河叫苏州河。它由南向北穿过城市的西面和东西流向的黄浦江交汇,最后一起流向海洋。一百五十年前的上海还是一个没有开发的乡村,虽然邻近外滩的地带新建了几幢洋房,不过外滩的道路还是泥地,路边的树下停着马匹和拖车。当时的苏州河上浮萍处处,鱼虾满塘。每年夏天,旅居上海的外国商人和水手都会在苏州河上用西式赛艇开展竞赛。
        等到我成年的时候,也就是二十多年前,苏州河已经给糟蹋得不成样子。工业污染像千万条肮脏的溪流,汇入苏州河,把黄色的苏州河染成灰色的,然后又染成黑色的。还记得那时和情侣散步走过苏州河上的桥,只见一条漆黑的河水飘荡着缠绕着上海,驾着木船的船民们仍然在这如同墨汁般的水面上生活。乡下女人在木船的甲板上点着煤炉做饭,男人捧着饭碗蹲在船头稀里稀里地大口吞食着菜泡饭,一个少年则趁着大人忙着,在船尾自得其乐的在河里捉鱼摸虾,可是墨样的水里除了随波漂浮的拉圾什么也没有。
       那时的上海还远没有现在摩登,苏州河两岸靠近市区的地段也常是建筑材料,或者是建筑拉圾的堆积场。有时还能看到装在木箱子里的旧机器被弃置在路边……。苏州河边的路大多是不通汽车的,即便是骑着自行车穿过,也要车技好,经得住坑坑洼洼的颠簸,那才不至于从车座上给颠下来,摔个嘴啃泥。
        记得我在大学读中文系的时候曾经忽发奇想,想沿着苏州河走一趟,沿途对周边的居民和船工们做一些实录采访,回来后整理一个关于苏州河的报导。后来不知是什么原因,这个计划流产了。后来又写过一个电影剧本,讲了一群生活在苏州河边的残疾人在社会上艰苦生存的故事,他们生活的背景就是这条墨汁般黑色的贯穿上海的河流。我为什么对这条污秽的河老有一个情结,就是因为它是我所曾经居住的这个城市的母亲河。
         最近回上海,特地又去苏州河走一走,看一看,欣喜的是河水变了颜色,深灰色的河面上不再漂浮着拉圾,原先墨汁般的颜色已经不复存在,河水终于泛出了泥土的原色。原因是近年来为了配合城市的发展,专门请了澳大利亚的科学家参予了苏州河河道的清洁工程,经过多期工程,苏州河才回到今天的状况。

澳门珠江入海口
       第一次眺望澳门,记得是80年代中期,那年和当时还是女友的太太到珠海旅游,然后从珠海乘坐游船围着澳门半岛绕了一圈。当时的澳门还没有今天的发展规模,站在船舷上远眺澳门,葡京酒店是最显眼的地标,这座东方最著名的赌场就座落在江边上。它那黄白相间的外墙和状似鸟笼的建筑外型,对于当时生活在中国内地的我是陌生和新鲜的。从行走在珠江的船上向澳门望去,羊肠小道蜿蜒向上,曲径上停着一排排色彩各异的小轿车。
       澳门早在1557年葡萄牙人定居之前就已经是一个港口了。元朝福建商人和渔民开始把澳门地区当作港口,从此后这个珠江入海口的小岛就成了鱼船和贸易帆船的避风港。船只在这儿补充食品和淡水后,继续作长途冒险航行。不论是葡萄牙人还是英国人,都是倚靠着强大的航海力量,循着珠江这条大河来到澳门和香港。葡萄牙的商人最初到岛上来是为了搭棚子晾晒在风雨中潮湿了的货物,天长日久就定居下来。澳门的葡文名字MACAU即是最早的葡萄牙登陆者将澳门的妈阁庙误当成澳门的地名所致。
        这次真正的登陆澳门,看到的又是另一番景象,葡京酒店已经不是最显眼的地标,在它的街对面,中国银行的大厦高耸入云。站在葡京酒店门前的台阶上回望缓缓流向珠江的水域,江水已被填海的新河堤远远地隔离。近十年来大面积的填海造楼工程,筑造了崭新的填海新区新口岸,澳门和离岛间的桥梁已经增加到三座。若从空中俯瞰这疏落于珠江的岛屿,奷细的桥梁如同飘动的钮带串连着一个个袖珍的岛屿。
        沿着濒江的新口岸街道漫步,地上铺的是从葡萄牙运来的白色小方石,鳞次栉比地排列着,中间还加杂着黑色的小方石拼接出的弧形花纹。有一次我看见路边的树根旁有一堆散落的小方石,随手拣起一块端详一番。它和中国的花岗岩,鹅卵石完全不一样。质地毛糙,呈粉白色,如果在重力压榨下,是容易变成粉末的那一种。听说,葡萄牙人离开澳门前,出口了一大批这样的石头到澳门来,现在都铺在澳门主要景观区的道路上。澳门人为此付出了一笔不小的代价,城市的街道是富有特色的,可是钱都是从澳门人的纳税款中支付的。
       在澳门沿着江边散步,远眺是湮水苍茫间的岛屿和中西式交错的建筑,近看是漂泊的江水拍打着葡萄牙的石头铺展的路面……澳门这个中西交融的袖珍都市就是这样在珠江的环绕下呈现它悠然的风貌。

       湄南河的繁忙,新加坡河的宁静,苏州河的低调,珠江的悠然……这些不同城市的母亲河多少个日夜经久不息,长流不断,它们用自己的血脉承载着城市的航运,它们用自己的身体,导引着城市的繁荣。母亲河的印象,带给我城市的最真实流动的印象,城市颓废了,河面上拉圾若浮萍,仿佛母亲衣衫褴褛;城市繁荣了,它最先过起忙碌的日子,起早息晚,如同母亲忙着操持家务。母亲河是一个城市的主流航道,它伴随着城市从稚嫩走向成熟,如同母亲陪伴着孩子从幼小迈向成熟。
母亲河是城市人心中的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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