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年在两会上走红的人不在少数,温总的翻译张璐女士是其中之一。网友和专家热捧张璐的主要理由是,她对温总答记者问时援引的大量古语、古训翻译得很到位,很精彩。顾某好奇,就找来这些古语古训的张璐译文,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明显错误的译文,却受到各方一致追捧。
温总开场就要求我们记住这样一条古训:行百里者半九十。这是温总引用的第一句古语。相对于接下来温总要引用的古话,这一句可算是小儿科。可惜,这第一句,张璐就译错了。张璐译文如下:Half of the people who have embarked on a one hundred mile journey may fall by the way side。译文直译为中文是:在百里的旅途中,有一半人会在途中放弃。有人点评说:“fall by the way side”在英语中是半途而废的意思,用英语中的成语来翻译中国古语,对接得很巧妙。
这里的“半”,是“把…..视为一半”的意思,意思是把“九十里”视为“一百里”的一半,而不是把“五十里”当做“一百里”的一半,表达了一种相当相当低调,戒之慎之的态度。
张璐译文本身意思虽然很清楚,但和“行百里者半九十”却大相径庭了。她把“半”理解为“行者”中的一半,即十个人走路,有五个人要半途而废;一百人走路,有五十人要半途而废的意思。而“行百里者半九十”的基本意思是:走一百里路的,走了九十里才算是一半,比喻做事愈接近成功愈要认真对待。温总引此语告诫我们,虽然过去几年取得了举世瞩目的成绩,但今后几年,道路依然不平坦,甚至充满荆棘,不可有任何松懈、麻痹和动摇。温总的逻辑清晰,微言大义,通过这一句古语深刻地表达了目标、决心和态度。
但是张璐这样的译文,把温总的前言和后语的逻辑就割裂了,相信外国记者一定是一头雾水。
但为什么很多人都要大声喝彩呢?顾某认为,可能原因之一是:喝彩者们自己和张璐一样,并没有真正理解这一条古训的含义,但喝彩者们懂一点英文,一看张璐的译文这样流畅,他们通过译文“反过来”反而理解了这条古训。这是中国多年来注重英文应试教育,忽视中文和传统文化教育的后遗症之一。
曾经看到这样一个故事:一位老兄说自己看《易经》原著,总是看不懂,但是有一天,他找到了一本英译本的《易经》,读下来,一下子就读懂了《易经》。这位易经老兄要是看到张璐译文,一定也是要读了英译回过头来才能明白中文意思的那一种。他也一定是喝彩者中的一员。但是,顾某敢赌一头牛:这位老兄看“懂”的《易经》一定不是我们中国的那本《易经》,至于是什么玩意,只有天知道。能够读英译易经的,一定是上过学的,但毫无疑问,他也是一个多年来中国式教育的受害者。
十年前,顾某写了一篇短文《思念夏公》,头一段是:“夏公去年春天赴美国深造,攻读岩石力学博士学位。夏公去国一晃快一年了。昨天收到他的第三封美国来信,简短的问候之后,信中紧接着写到:‘转眼我又迎来了新的一学期,人生就这么很快地经过每一件事’”。发表的时候,编辑只改了一个字,把“夏公去国”改为“夏公出国”。一字之改,把那种故国情怀、隐秘的伤感,和一丝情绪,一点诗意都化为乌有了。
前几年,宋楚瑜主席访问大陆,到湖南祭祖的时候发表了一番感言。站在祖坟边上,宋主席提到了中国“慎终追远”的良风美俗。那场合、那时刻、那环境,宋主席引用《论语》,可以说浑然天成。但《北京晚报》在报道的时候,把“慎终追远”写成了“慎宗追远”。《北京晚报》记者和编辑之前一定从没听说过“慎终追远”,以为祭祖嘛,祖宗嘛,应该是“慎‘宗’追远”了。
3月17日的纽约《侨报》“言论版”有一篇时评,题目是《“流行词”背后的中国社会生态》,作者分析了“年度流行词”之后,写道:“《庄子·齐物论》说:‘大言炎炎,小言詹詹’,意即只有合乎大道之言论才能广泛流传。”这完全是鞭尸式读法啊。顾某读《庄子》数十年,从来没读出过这位大陆时评家的“意即”。只能慨叹,这位时评家,他太有才了,他太有才了也么哥。顾某同时纳闷,难道编辑先生女士们是要故意出这位时评家的“洋相”(别忘了是“纽约”《侨报》)吗,这样的“言论”也敢发?
译员、记者、编辑、时评家、读易兄台,不约而同地对中国传统文化抽风,中华民族伟大复兴还能指望上他们吗?文化大国或文化中国的重担难道要直接撂给课业繁重的娃娃们吗。这是“远虑”,“近忧”则是,如果下一次温总开记者会,谈及干部操守问题时引用“君子不重则不威”,顾某有理由担心会出现如下流畅优美的英文译法:“道德高尚的人,体重一般不会超过120磅,超过了,就不配称为道德高尚的人,就不会威风凛凛了”;或者译为:“要想成为道德高尚的人,体重一定得够重,否则不威风”。翻译成这样,喝彩者一定还是兀泱兀泱的。但外国记者一定要抓狂发疯,为了防止出人命,因此记者会现场一定要范进岳丈胡屠户、张屠户、王屠户、李屠户,届时上前猛抽外媒记者大嘴巴子,让他们突出一口浓痰,才能医好他们的失心症。
怎么办?温总不是江主席,现学英语来不及。换成江主席,就too simple了,他可以当即纠正译员,或者自己直接用英文把中国古语说出来,再回过头来翻译成中国古语。“亡羊补牢,犹未晚也”,当务之急,教育部还得出面,号召各高校加快培养“三懂”复合型人才。法律院校要努力培养“懂英文、懂古文、懂法律”的三懂人才,医学院要努力培养“懂英文、懂古文、懂医学”的三懂人才,农业大学要努力培养“懂英文、懂古文、懂农业”的三懂人才,环境学院要努力培养“懂英文、懂古文、懂掏粪”的三懂人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