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小曼跟着周孟春下楼上车。周孟春将小曼妈安排的礼物放进车后座,走回驾驶座关上门,手按在方向盘上却不打火。
李小曼也低头想着吴珍珍的“被动就要挨打”的忠告,眼看着陆泉和井小景都要名草有主了,吴珍珍的跨洋恋如火如荼地展开,她要是再不采取行动,如果来个什么新生代后生代,出手快如闪电,身边的周孟春可能也要被人横刀夺爱,琵琶别抱。
可是,怎么才能把“被动挨打”变成“主动打人”?这对她这个磨叽淑女来说,是一个世界级的高难度数学题。
周孟春说:“小曼,昨天是我不对,我态度不好。”
春天到来,冰消雪融。李小曼赶紧也跟着检讨:“是我不好,忘记给手机充电。我应该跟你打个招呼,毕竟我们有过协议,我没有做到敬业守业。”
他真生气了:“你说什么协议?”
李小曼傻了:“让我扮演你女友的协议啊!”
周孟春反问:“我们有过这协议吗?”
李小曼晕菜了:“我们,你——”她也不知道怎么说了。
周孟春说:“怪不得你这几天心不在焉,原来是这样。扮演的能是真的吗?电影电视剧演得再好再像,也是假的。小曼,难道我们不是真正的男女朋友吗?”
李小曼怎么觉得路边的街头开始放射出发撒性的光芒。她一时不知道怎么接口。
周孟春发动汽车说:“我姐姐如果再说什么不好听的话,你别当回事。她从小就这样,嘴里没好话,要改也改不过来了。总之万事有我呢!”
到了宾馆,周孟春将礼物袋给李小曼提着,自己拎着那一大包分别放在几个塑料食盒里的包子,空出一只手来牵着李小曼的手,昂首挺胸地走进电梯,来到房间。
周孟夏在卫生间伺候周太太洗澡,周孟春自己用钥匙开门后等在客厅里。他说:“我姐姐其实就是刀子嘴豆腐心,对我爸妈很孝顺,所以能得我爸妈欢心,走到哪里都愿意带着她。但是那张嘴除了我爸妈,没人能受得了。我一般不跟她吵,也不把她的话当回事。”
李小曼点点头。
她得到来自周孟春的信号,就是周家父母很信任这个女儿,尽量不要的得罪她。
过了一会儿卫生间的门被推开,里面传出电吹风的声音。
又过了差不多半个小时,神采奕奕的周太太在周孟夏的搀扶下走进客厅。
周孟春连忙走过去搀扶着老太太坐在餐桌头上,拿出小曼妈妈给准备的礼包放在桌上,说:“妈,小曼听说您受伤了,特地给您买了一些同仁堂的跌打损伤药品。这里是小曼妈妈给您包的山东大包,说是让您尝尝。”
李小曼也早就随着周孟春站起来,在旁边保持着微笑的姿态,只点头不说话。
周孟夏过来翻翻那些药品,有些不屑一顾地说:“这些我们都有呀,不过不是同仁堂的出产而已。”
周太太说:“不能这么说。小曼能想到这个,那是她的一片心,真是个细心的孩子。”
李小曼惭愧地在心里出汗,越加佩服老妈的周到。
周孟夏打开食盒看看包子,更是笑了一声:“这么大的包子!”
周孟春说:“北方人拿包子做主食,当然要大,广东人上海人拿包子做点心,所以才小。”
周太太笑眯眯地说:“你看着包法多别致,不像我们那里是圆形的。”
这时候门铃响,餐厅送餐的来了,周孟春去开门,看着服务生将一盘盘菜摆上桌子,按照餐厅的正规摆设放好盘子刀叉餐巾,放上烛台,点燃蜡烛,正中间还摆了一盆小小的花球。他付了小费,服务生道谢离去。
周孟夏呆了,张大嘴巴说:“孟春你疯了!你这是干什么?”
李小曼也瞪大眼睛,因为今天的菜都是龙虾海参什么的,这是普通的家常晚饭吗?
周孟春拉着李小曼坐在自己身边,对姐姐做了个请的手势,示意她坐在对面。
周孟夏心神不宁地坐下,眼睛盯着弟弟。
周孟春站起来给大家布菜,说:“快吃吧,凉了就不好吃了。”
于是大家静悄悄地吃饭。最后的点心就是小曼妈的山东大包。
周太太吃得赞不绝口,笑眯眯地问李小曼:“你会做吗?”
呃,李小曼傻了。她不会做。她跟着老妈包过一次,包出来的包子奇丑无比,像是基因变异的老鼠,贼眉鼠眼。
她做人的一贯作风是——人不能说谎,说了谎会现世报。如果她今天说她会,明天人家让她现场表演,她不是出丑吗?
于是她老老实实地说:“伯母,我不会。”
周孟春说:“没关系,想吃的话就回她妈妈家去吃好了。”
周孟夏鄙夷地看了弟弟一眼。
这个时候发生了一件意想不到的事,别说周太太和周孟夏懵了,连李小曼都懵了。
周孟春对周太太和周孟夏说:“妈妈,姐姐,我决定今天向小曼求婚,请她嫁给我。”
说着他从口袋里掏出一只小小首饰盒,打开来,递到李小曼面前说:“小曼,今天当着妈妈和姐姐的面,我请你嫁给我吧!”
一只晶莹璀璨简简单单的小小钻戒放在李小曼面前,白金的底座,闪闪发光的石头,李小曼脑子哄的一声,完全停止转动了。
她盯着这只钻戒发呆。她不知道这是多少克拉,值多少钱,她对钻戒根本一点概念都没有。
周孟夏急了,呼地一声站起来,呵斥:“孟春,你眼里还有没有父母?!”
周孟春道:“怎么没有?妈妈不是在场吗?妈妈可以代表爸爸!”
周太太看见平常不言不语的儿子眼中有种执拗之色,笑呵呵地说:“孟夏,又不是你订婚,你不要激动!”
周孟夏气得餐桌也不坐,转身去沙发。
李小曼看看周太太,只见她和颜悦色地看着自己,再看看周孟春,只见他眼神很企盼,眼里立刻被蒙上一层水雾。她努力地睁着眼睛,让泪水不至于滴下来。
这到底是扮演女朋友的一部分,还是他真的想订婚啊?这么糊里糊涂的一个背景,来这么糊里糊涂的一场戏,她该演下去还是中途退场?
周孟春将她的左手托起,从首饰盒里拿出戒指,替她套上去,回头对周太太解释:“小曼她什么都好,就是人太害羞。”
周太太说:“好,好。”
她的画外音是,老实就好,别讨个刁钻古怪的女人来欺负她这个老实本分的宝贝小儿子就成。
她转头对女儿说:“你去,到行李箱里把我准备好的那个东西拿给小曼。”
周孟夏已经发昏了。她不情不愿地站起来,走到老太太的卧室,过一会儿出来,手里拿着一只红色的首饰盒。
老太太被周孟春搀扶着坐到沙发上,招呼李小曼坐在自己身边,从周孟夏手里接过首饰盒递给李小曼说:“这个是给你的,你不要嫌简陋。”
李小曼疑问地看看周孟春。周孟春点头笑道:“你打开看看。”
李小曼打开,只见一只颜色温润的翡翠观音,饶是她不懂玉,也知道价值不菲。
这下玩大了——演戏真不带这么演的,她都要演出心脏病了!
当李小曼跌跌撞撞迷迷糊糊从宾馆出来的时候,外面居然下起了雨。北京的夏天,要么不下雨,要下就是暴雨,噼里啪啦的,宾馆的门口,弥漫着一股蒸汽和泥土的气息。周孟春去拿车,开到宾馆门口,门童替李小曼打着伞送到车上。雨太大,虽然有伞罩着,腿上身上还是被雨点溅到,李小曼取出纸巾擦身上的雨水。
周孟春自车里的零钱盒里拿出一张5元纸币递给门童说:“谢谢。”
门童冲着他们鞠躬。
周孟春将车驶离宾馆。夜晚的金融街空旷少人,车子也少,但是他不想开快。开得越快,意味着到家越快。
李小曼自手上脱下戒指,谨慎地放在旁边的零钱盒里说:“还你,别弄丢了。”
周孟春急急地将车子靠边停下,李小曼没料到他会刹车,身子惯性地向前倒,然后又跌回靠背。
周孟春说:“为什么还我?你当着我妈妈和姐姐的面接受我的求婚,怎么说不算数就不算数了?”
李小曼说:“我——你——”
周孟春将她的手扯过来,又把戒指给她套上,顺势将她拉进怀里:“君子一诺千金!”
李小曼靠在他的胸前,感觉他的心脏在砰砰跳动,身体在微微发抖,不知道鼓足了多大的勇气才能做出这么惊天地泣鬼神的壮举。
也不知道是不是淋雨之后吹了空调的缘故,李小曼觉得自己的牙齿在咯咯地响,浑身发抖像发了高烧在打摆子。
车子后窗被雨帘遮住,前窗也被雨帘遮住。雨越下越大,雨帘密如黄果树瀑布。
狂风大雨夜,贼人作案时,机不可失时不我待,周孟春鼓起勇气,对着李小曼的唇吻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