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泉费了好大的劲儿才搞清楚怎么回事。
陆安安带着对陆泉一半的同情一般的幸灾乐祸回到家里,发现男友出乎意料地一本正襟危坐地略带紧张地等待着她的回来。
她的第六感觉告诉她,大事不好。
果然她的男友这么对她说:“安安,我们分手吧。”
陆安安平时跟男友吵架赌气从来不以分手相要挟,这是他们之间的约定——怎么吵怎么闹都可以,就是不可以说分手。
他这么说,好像是深思熟虑,下定决心的。
陆安安如遭雷击:“为什么?”他们前一阵还在计划买房子结婚,怎么说分手就分手?所有的花前月下都成泡影,所有的海誓山盟转眼成空?
男友说:“你没什么不好的地方,是我自己顶不住压力了。安安,我父母一直催我回家乡,那边有好的工作,房价也不那么高,将来有了孩子父母在身边帮着带,生活会更容易。我们在北京漂着,要漂到什么时候才是头?难道我一辈子在健身俱乐部当健身顾问?难道我这么个大男人要靠老婆买房养房?安安,我让你跟我回我家乡,你总是不肯,你的事业在北京,可是我呢?前一阵我妈心脏病犯了,作为儿子我不能床前尽孝,要委托表姐,亲戚们给我多大的压力,你知道吗?”
说得一套一套的,确实是深思熟虑的。前一阵她妈妈生病他回去探望,恐怕已经被洗脑了。怪不得这一阵子老是找碴吵架,原来是分手的前戏。
恋爱需要前戏,做爱需要前戏,分手居然也需要前戏,陆安安觉得真讽刺。
陆安安是做编剧的,看了多少人间的悲欢离合,编了多少人间的悲欢离合,知道这相爱的两个人在分手的时候再提当初的盟约比较搞笑。她不想让自己成为搞笑的女人。
结婚的都可以离婚,何况没结婚的要分手?不过是其中的一个人把自己的行李打包,搬出去那么简单。
他们双方的结合,没有一方父母是赞成的。男方父母要儿子回家,嫌女方是外地人;女方的父母嫌男方是学体育的,四肢发达头脑难免简单。他们俩顶着压力在这个超级大城市艰难地相爱,如今他顶不住了。
分手没有谁对谁错,他们只是不合适了。
她冷静地问:“你需要多长是时间整理行李处理后道回家?”
他惊讶地抬起头:“你都不挽留吗?”
陆安安仰头大笑,笑出了眼泪:“我挽留,你会留下吗?”
男人低下了头。
陆安安转身出门,关门之前说:“走的那天给我发个短信,我好回来。钥匙扔了吧,我会换锁。”
说完她转身狂奔下楼。才转过一个街角,眼泪狂奔而出。她一个人在夜色里漫无目的地走了半个钟头,想来想去,只能给陆泉拨个电话。
陆泉气得一踢身边的垃圾桶,骂道:“看他长得五大三粗的,原来是个没长蛋的太监。”
陆安安一直哭一直哭。
陆泉递上纸巾说:“你等等,我马上出来。看着我的车,万一有城管或者警察,你帮我周旋周旋,我在超市里。”
说完他推门进了便利店,买了一只牙刷一条毛巾一包女士旅行一次性短裤,出门将陆安安让进车里,自己坐上驾驶座,将购物袋递给她,发动车子。
陆安安打开袋子看里面,顿时觉得又是感动又是难为情,低声说:“谢谢。”
陆泉道:“其实我这个人身上一堆闪光点,都被这张脸的光芒给压住了。你们吧,以貌取人,以年龄取人,总是不待见我。你看你看,关键时刻还是我可靠!”
这个时候还不忘自我标榜,陆安安破涕为笑。
陆泉将陆安安载到自己家。路经大门口,少不得遇见了张大矛,打个招呼。张大矛看着他们走进电梯的背影,惊讶得目瞪口呆。
“哎哟娘啊,前一阵他的女朋友不是叫啥小慢还是小快吗?是个高个子白皮肤的女孩,怎么转眼之间换了一个,变成纤细娇小型了?!”张大矛自言自语地说,“看来这男人不能长得好,长得好不能当饭吃,还花心!”
可惜陆安安和陆泉都没听见他的话。他将陆安安领到自己的出租房,将她让进自己的房间,将旧的被子床单都拉下来,拿出一套干净的扔在床上说:“安安,你自己铺吧。我先去洗澡,洗完了到隔壁室友那里去对付一夜,你睡这里吧,咱们明天再说明天的事。”
陆安安忐忑不安地说:“那,不打扰别人吧?”
陆泉说:“没事儿!他骚扰我的日子多着呢!我这叫秋后算总账!”
陆安安眼泪汪汪地说:“老弟,你真好!我早就看出你是个好孩子!”
陆泉笑道:“拉倒吧,你现在给我灌迷魂汤晚了!你们平常看不起我,都不拿正眼看我,专门调戏我吃我的豆腐。”
陆安安再一次破涕为笑。
最后陆泉还是让陆安安先洗了澡,看她确实没缺什么需要什么,才自己去洗,然后敲开隔壁的房门,在室友朦胧迷糊的抱怨声中抱着被子挤进去,在地上打地铺睡了一夜。
谁都没睡好,大家不约而同都起得早。室友上班的地方远,早早出门,陆泉和陆安安一起吃饭。
陆安安抱怨说:“你说男人怎么这样啊?你坚持不下去为什么不早说早散?耽误我这么多年!我都快三十了!”
陆泉安慰她说:“算了,还好他现在不是跟你说了吗?也算帮你止损了。如果他再拖你两年告诉你,你不更惨?再说了,你就是没跟他谈,不照样也要过三十岁生日?”
陆安安说:“话不能这么说!如果没有他,我说不定跟别人已经结婚,孩子都满地跑了!我都这么大了,再找人容易嘛我!”
陆泉说:“这你就不明白了吧!我觉得女人越熟越美丽。二十岁的比十六岁的好看,二十五的比二十岁的聪明,三十的比二十五的又智慧又美丽。”
陆安安说:“你就胡扯吧你!既然熟女像你说的这么好,那男人干嘛都喜欢找小的?”
陆泉说:“那是他们蠢呗!哎,安安,你别看两条腿的男人满大街走,可是像我这么又智慧又英俊又有爱心的男人可是稀有动物啊,比大熊猫还珍贵!我还真不是夸自己哈,男人有若干种,我这种就是精品,养在深闺人未识。我是千里马,就差一伯乐把我领回家了!”
陆安安一口稀饭差点冲着陆泉那双忽闪忽闪的电眼喷过去。她拼命压住自己的笑意说:“陆泉陆泉,有你在,我大约会很快度过失恋期,再接再厉重出恋爱江湖。”
陆泉说:“那是。在这条道上我们要越战越勇,越勇越战。我跟你说,当年曾国藩大战太平天国,老是吃败仗,给慈禧太后的奏折上说自己是屡战屡败。人家师爷有水平,改成屡败屡战,意思一下子天差地别,引得老佛爷慈颜大悦,升官加爵。我们虽然不要升官加爵,可是要在社会上混出名堂,也要发扬这种屡败屡战的不屈不挠永不放弃的精神,工作如此,爱情也要如此。你说对吧?”
陆安安点头同意:“对!我们要屡败屡战,永不放弃!”
那边在酒店的餐厅里,周孟春和李小曼陪着周太太和周孟夏在餐厅里吃早餐。早餐是自助式的,中点西点琳琅满目,精致可爱,十分可口。
周太太还是中国人的脾胃,喜欢喝粥,吃中式点心。李小曼中点西点都爱吃,配着咖啡喝,一杯咖啡倒有半杯奶。
周氏姐弟都喝咖啡。
周孟夏盘问弟弟:“你昨天对NANCY做了什么今天她一大早早餐都不吃就飞走了?”
周孟春早上没看见NANCY,就知道事情有变故,此时听说她飞走了,很是出乎意外。他顿了顿,说:“我不知道。我没做什么!”
他也没说谎。过来捣乱打人的是陈红叶,又不是他,不能赖在他头上,他很无辜,他比窦娥还冤!
而且现在李小曼的身份是他的女友,你说真的也好假的也罢,至少在她们面前是这个身份,她当着李小曼的面这么问,分明是不把李小曼看在眼里。周孟春对姐姐很生气,认为她没有最基本的礼貌。
周孟夏狐疑地看着他问:“真的?你真不知道为什么?”
如果目光能伤人,周孟春的心脏早就给姐姐伤得千疮百孔了。她目光凌厉,扫完了周孟春,又向李小曼扫去。
还好她没再向李小曼问同样的问题。她改了方向,问道:“李小姐,令尊令堂是做什么的?”
李小曼顿了一顿,回答:“我父母退休了。”
周孟夏紧追不舍:“那他们退休前是做什么的?”
李小曼抬头看看她,缓慢而清晰地回答:“他们退休前是机床厂的普通工人。”
周孟夏眼里闪过轻蔑之色,周孟春眼里闪过恼怒之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