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佳被梦醒派去H市监制几款要求有些复杂的晚礼服,梦醒下午实在脱不开身,司机也给派出去办事,只得让志醒下午把南山接到银星。志醒给南山几件玩具让他自己玩,他一边不时地关注着他,一边忙自己手头的工作。
同事们看看南山,再看看志醒,开玩笑说:“志醒,哪里冒出这么大一个儿子?”
志醒得意地反问:“像我吧?是不是像一个模子刻出来的?”
南山一开始很拘谨,一会儿混熟,到处流窜,问东问西,十分好奇。
明妮正在公司里试唱一个电视连续剧的主题曲,倒还记得曾经见过南山的照片,遂问志醒:“是你外甥吧?长得象你呢!”
志醒随口回答:“我姐有事脱不开身,只好我去接他。”
明妮说:“我记得你说你爸妈带他,什么时候接到上海来了?你爸妈也在上海定居?”
志醒解释:“快上学了,他爸爸的意思是要送国际学校。”
明妮奇怪地问:“直接送美国不是更好吗?多少人为了孩子想尽办法移民美国呢。”
志醒觉得她的问题真多,答了一声“他爸爸也在上海”,走开去。
明妮十分意外,下意识地向郑义成的办公室看看。
郑义成从外面回来,南山眼尖,一眼瞥见,扔下逗他的诸人飞奔过去大叫:“大舅!”
郑义成十分意外,以为梦醒有事过来,蹲下身把他抱起,四处张望:“谁带你过来的?”
南山说:“舅舅带我过来。徐佳姐姐今天有事。”
郑义成凝视他,一张脸孔像足梦醒,将来一准是个帅哥——作为男孩,帅到那种程度已经足够。
他放下南山领他进自己办公室,一边尴尬地说:“南山长成男子汉,大舅抱不动了。”
他拿冰可乐给他喝,到处找什么东西能给他玩,找了半天只找到两辆老爷车的模型。
南山坐在办公室一角的地板上把玩那两辆老爷车,不一会儿卸下几只轮子。
纷纷有人进来讲公事,看到南山十分好奇,不由自主多看几眼。
郑义成的一个生意上的朋友笑着说:“两件价值不菲的陈列品就此报销,儿童是天生的破坏分子。”
郑义成说:“不破不立。”
那人借题发挥:“老兄,速速结婚生子吧。我看你对孩子的耐心,一定是个二十四孝老爸。”
郑义成顾左右而言他。
那人又说:“我见过很多牛人信奉独身,要自由要洒脱要览尽人间春色,到了年纪,什么豪情壮志都成昨日黄花,最终抗不住孤独。好女人都已经结婚生子,只得娶个年轻小娇妻,再生个幼子,伺候不及,顾此失彼,回想前尘往事,发现错过太多。”
郑义成无语——他还览尽人间春色?这是哪儿跟哪儿啊?!
梦醒抽空致电志醒,询问南山的情况。志醒回答几句,到郑义成办公室把南山拎出来跟妈妈通话。
南山回答妈妈:“我跟大舅在一起。我没捣乱。晚上我要跟大舅吃饭。”
梦醒说:“妈妈今天很忙,南山自己跟舅舅和大舅吃饭好不好?”
南山说:“好!”语气颇为不耐,把听筒往志醒怀里一塞,又跑进郑义成办公室。
志醒笑着对姐姐说:“你儿子就一白眼狼,才不想你呢,你就别自作多情了。”
那天晚上郑义成和志醒带着南山去吃饭。志醒打电话给梦醒问她要不要一起吃,梦醒说自己手头工作太多,走不开,请他们为自己打包带回去。他们吃完带着南山去郑义成家,郑义成放动画片给南山看。
过一会儿梦醒过来,一边吃他们带回来的饭菜,一边听他们说南山在公司里闹的笑话。
志醒手机响,有朋友约他出去喝酒,他起身对郑义成说:“义成哥,我有点要紧事要办,等下你替我把我姐跟南山送回家。”
梦醒饭吃了一半,不满地嘟哝说:“你有什么急事?无外乎跟狐朋狗友喝酒。”
志醒笑着顶撞她说:“得,凡是苏大小姐的事都是急事要事,不急也急,凡是我的事都是狗屁事儿,急也不急。”
梦醒倒给他逗笑。
志醒一离开,梦醒止住笑,起身收拾碗筷,送进厨房,没事找事地清理垃圾,擦洗灶台。
南山已经躺在沙发上睡着,郑义成把他抱进楼上卧室放在床上,盖上一层毯子。
他下来的时候梦醒还在厨房里瞎忙。他上前夺过她手中的抹布,从身后抱住她,嘴在她的耳后蹭来蹭去。
梦醒摘下橡皮手套,转过身子,默默地抱住他。
他吻她,她仰起头回应,这个姿势不太舒服,他抱她坐在操作台上。
良久梦醒结束这个长吻,呼出一口气说:“我找律师起草了一份离婚协议,H市的卖房款对半分,我放弃他在美国的收入和积蓄,希望他也不追究我在国内的收入和投资,我放弃他对我的赡养费补差,只要他付南山的抚养费,额度由他定,如果他填零也随他。我找个时间约他谈一次,如果他能签了最好,如果他不签,那我只好起诉离婚。”
郑义成十分意外,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梦醒接着说:“我跟律师谈过,律师说单纯就离婚而言没有什么疑义,分居两年足以证明感情破裂,但是如果他就南山的抚养权和财产分割提出疑义并反复取证,这个官司会拖很长时间,具体多长谁也说不准。”
真的说开,郑义成反而觉得难以表态。
梦醒进一步说,声音有些迟疑:“义成,这件事我一再犹豫,不愿意跟他对簿公堂,一方面因为我们之间有个孩子,我不想跟他撕破脸皮,另一方面是我感觉他这次回国以及他回国的表现有些不正常,我有一种不祥的预感。”
郑义成本能地反问:“什么?什么地方不正常?”
梦醒摇摇头说:“我也说不清楚。但是我们这么多年的夫妻,结婚多少年,几乎吵了多少年,对于他的个性,我非常了解。如果他上次回国探亲时的表现还在我的预料中,那么这次回国的表现绝对出乎我的预料——我感觉他已经知道什么,或者就算不知道,可能也怀疑到什么。我最近非常小心,出门都要东张西望,七绕八绕,想证实是否有人跟踪。”
郑义成怀疑地看着她,半天才说:“按照道理你们已经分居,就算他知道了也没有什么,索性大家谈开算了,这样捂着盖着反而尴尬。”
梦醒闭上眼睛长叹一声:“我一步错,步步错。我跟他的分居,如果严格追究起来,是工作原因造成的事实分居,不是法律意义上的分居,我们之间没有分居协议。就算事实分居,我也应该明确跟他谈离婚的事,哪怕留几份书面的电邮来往,郑重提出,请他不要搔扰也好。我一直怕伤他自尊,想给彼此保留几分余地,幻想能够和平分手,把自己陷入现在的被动局面。在美国没有问题,在中国离婚,按照中国规矩来,很可能是个大麻烦。而且你在娱乐圈,如果有人成心要跟你过不去,或者跟我过不去,也许这风波会搅得很大。”
郑义成没出声。
梦醒接着歉意地说:“我连累你。”
郑义成笑笑说:“我无所谓啦。我光棍一个,又不是明星,我怕谁啊?”
梦醒抬头问他:“你爸爸妈妈呢?我爸爸妈妈呢?这些日子我想起来就头大。郑爸李妈对我那么好,对南山那么好,你让我怎么去面对他们?!”
提到南山,郑义成向楼上看看。梦醒轻手轻脚上楼,推开卧室的门缝看看,只见南山睡得头上冒汗,毯子被蹬在一边。她上前扯下毯子,换上毛巾被,才轻掩房门退出来。
她坐在走廊边的小起居室,抱膝发呆。
郑义成坐在她身边,抚摸她的头发,摩挲着她的脸颊,犹疑地问:“你一直在挣扎,我看得出来。你对张允鑫还有些——”他想找个恰当的词,一时半时找不到,只好到这里打住。
情人之间说这种话题,多多少少有些尴尬。
梦醒把他的大手握在自己的手里,贴住自己的面孔,低声说:“这么多年的夫妻,你要说一点牵连没有也是不可能的。但是爱情已经没有了,亲情我也不知道有没有。义成,现在我爱的是你,我不能忍受失去你。”
她不能忘记那几天她得不到他的回音的恐慌和疼痛。她止不住地胡思乱想,满脑子都是郑义成的形象,他的微笑,他的关怀,他的爱抚,他的慰藉,无不历历在目,过电影一样栩栩如生。想到也许这些某年某月某一日都要变成别的女人的财富,她体会到痛彻心肺,不能呼吸的疼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