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是怎么让老赵言听计从的?赵夫人不是第一次听到这样的问话,倒也没有怎么惊异。她笑笑说:“连你也这么说!”
李婉婷拿出晚辈的姿态撒娇说:“您说说嘛,也让我们学习学习!”
赵夫人说:“真的没什么。我和老赵一结婚就这样。如果说有什么跟人家不一样的,那就是他这个人从来没有变过,贫贱时如此,富贵时也是如此。你知道的,我们结婚的时候我是拿工资的,他是没有固定收入的农民。他的心不太安定,总想出去闯一闯。我那个时候没拦过他。我觉得家里有一个保底的就可以了,吃是自家地里种的,一年费不了多少钱,万一他闯不出名堂,也没有多大损失,最多打回原形。因为我好说话,所以他凡事爱跟我商量,久而久之成了习惯。而且他如果想回绝人家,自己不好直接拒绝,就拿我做挡箭牌,说要回家跟老婆商量商量,结果搞得人家都以为他怕老婆,我的名声就给他搞坏了。”
李婉婷瞪大眼睛:“真的假的?赵董怕老婆的名声是这么来的?”顿了顿她又问,“那么董事长当年做生意有没有亏过钱?”
赵夫人说:“怎么没有?有一次不仅仅把本钱亏光,还倒欠人家一大笔债。那一阵他东躲西躲,不是躲债主,倒是躲我。”
李婉婷反问:“躲您干嘛?”
赵夫人说:“他觉得亏了那么多钱,让我跟着担惊受怕,对不起家人。我听说了,有一次我去县城开会,路过他的厂,进去转了一下,给他讲了几个古人走麦城之后翻盘的故事,装作什么也不知道地离开了。”
李婉婷问:“您为什么装作什么也不知道?您心里不急吗?”
赵夫人笑道:“急啊,怎么不急?不过这个时候最急的当然是他自己。他躲我,是因为内疚,因为要面子,不想让我知道,那我何必去戳穿他呢?让他自己想办法比较好。后来他自己想办法调了些钱渡过难关,最后峰回路转扭亏为盈。”
李婉婷佩服得五体投地:“您不仅有诸葛之才,还有定力,沉得住气,实在不是我等凡夫俗子所能及。怪不得董事长这么服你!”
赵夫人拍拍她的手微笑:“没有你说的那么神。我不过是比较了解他,相信他的能力罢了。夫妻之间,最要紧的是信任和互相体贴,有了这两点,什么难关都能过。”
李婉婷说:“您不弱,董事长人品也好。”
她说这话是真心的。比起那些都往五十奔了还到处找女人生儿子的老板,赵春望简直稀有得像大熊猫。
赵夫人想了想,点头承认:“老赵人品是不错。他虽然没念过很多书,但是气度大,人也朴实,这一点他像他父亲。所以跟他合作过的人都很信赖他,当年跟他一起做的人不少,只有很少的几个人做到他这样大。”
李婉婷甜蜜地一笑:“因为他有您能这样的贤内助!”
赵夫人察言观色,略有怀疑,问道:“婉婷,你最近好像精神不太好,是不是跟启东之间有什么矛盾了?”
李婉婷连忙摇头否认:“没,没有。”
赵夫人做了老师那么多年,阅人无数,察言观色,也猜到一些,当下说:“夫妻之间呢,有什么问题要坦诚相待,大家要摊开来讲,取得谅解和一致。如果不能一致,看看能否求同存异。婆媳问题在夫妻关系中是个大问题,搞得好,夫妻同心协力,搞不好,有可能离心离德,为此孔雀东南飞的都有。我跟迦荑奶奶这么多年也有不和,但是有一点我是记住的,就是她再怎么无理,我不一定听她的,但是我绝不跟她撕破脸正面冲突。不是母女,没有血缘,一旦撕破脸,关系很可能无法修复。只要老公人好,在你身后支持你,在他妈面前忍一忍,求个风平浪静,也是值得的。”
接着她又补充:“毕竟婆婆跟你不相干——跟不相干的人,有什么好计较的?她可能念书没你多,文化没你高,活得也没你长,那么你干嘛不把自己放高一点,非要降低身份去跟她一般计较呢?”
李婉婷很后悔没有早点来请教赵夫人。可惜她当初不懂这个,总是因为婆媳问题跟胡启东闹,闹到他厌倦,闹到他想逃避。如今她懂了,他已经琵琶别抱,另找温柔的安慰。
世上如果有卖后悔药的就好了。
胡启凌最近忙得不可开交。她正在编制一本英语教材,出版社给的印量和酬劳都不错,她正在日以继夜地修订最后一稿。偏偏这时候老公出差,母亲一到七八两个月就会苦夏,根本不能劳累,一劳累低血糖高血压就会发作,不能帮她带孩子。
以往的日子,开学期间都是启东妈妈帮着她照看孩子,暑假寒假她自己带,现在所有的事挤在一起,令她焦头烂额。
星期天她带着涛涛去业校上课,涛涛在办公室里没呆住,跑到马路上去没回来,等到胡启凌下课带着林叶子去办公室,要帮她额外评评作文,却找不到了儿子。
办公室的办事员惊叫:“刚刚还在,怎么我一转身去了一次卫生间他就不见了?”
大热的天,外面骄阳似火,胡启凌的血压蹭蹭地也往上跑,几乎要昏厥过去。
她快三十五才盼到的孩子,如果出了什么事儿,她也不活了。此时此刻,她觉得她跟天下所有的母亲的想法都一样。
林叶子立刻说:“胡老师,我们分头去找吧,保持手机联络。我估计涛涛不会跑远,就在学校附近。”
胡启凌慌乱地往外就冲。
林叶子赶紧拉住她说:“胡老师,您先别急。”她走到饮水机前给她的茶杯续水,递到她面前,“还是先喝杯水再去,这么热的天,别孩子找到了,你人也倒下了。”
胡启凌一口气喝完一杯水,又从桌下拿了两瓶矿泉水,分给林叶子一瓶,简短地说:“小林,谢谢你了。”
两个人一起出门,一个向左一个向右,分头寻找。
大热的天,又是正中午,虽然是星期日,马路上行走的人并不多。林叶子和胡启凌分别急走在学校两侧的街道上,遇到大店进去寻找,遇到小店向老板或者老板娘打探,有人向胡启凌回忆说曾经看见门前有一个四、五岁的男孩经过,未曾留心他去了何处。
林叶子电话过来问:“胡老师,你找到没有?我打听这边,大家都说没看见。”
胡启凌焦急地说:“我这边倒有人说看见过一个小男孩,穿的衣服跟涛涛差不多,可是不知道他去了哪里。这孩子简直急死人!”
林叶子问:“哪个方向的人说的?您在哪里?”
胡启凌报了自己的位置。林叶子打开手机上网查她的位置,确定了方向,说:“胡老师,我从前方往你那个方向找,看俺能不能找到。你到了前面的路口可以往右转,咱们俩还是要分头找。”
胡启凌情急之中,一边按照林叶子说的方向疾走,一边给胡启东打电话,让他开着车过来在附近的街道展开地毯式搜索。
胡启东正在理发,听说外甥丢了,差点顶着阴阳头往外冲。理发师好说歹说,总算在两分钟之内给他剪得稍微像样,他拿出钱扔给人家跑出门上了车。
他是老客户,那老板追出门喊:“办完事回来,我给你把头好好修修。”
胡启东不及搭话,发动车子火速往学校方向赶。
这种靠腿走路进行的地毯式搜索,把林叶子累得头昏眼花,双脚像灌铅一样麻木。那边胡启凌不断地电话过来说:“叶子,他会不会给人贩子拐卖了?你说他会不会给人贩子拐卖了?我们要不要去火车站看看?”
林叶子感受到一个母亲即将发疯的心,心里不禁也凄惨起来,紧张得冷汗直流。
胡启东好容易找到胡启凌,胡启凌拒绝上车,让他开着车在周围的大路小路转圈,自己则在沿路的商店里反反复复地搜索。
林叶子在一条老居民区的小路上寻找的时候,远远地看见一个看起来像是农村打扮的中年妇女正抱着一个小男孩疾走,那小男孩手持冰淇淋贪婪地吃着,抹得像个小花猫,她依稀觉得有点像涛涛。
她快步疾走,不声不响地跟着,拿出手机拍照。那小男孩抬头迎面看见她,欢欣鼓舞地叫着:“叶子阿姨!叶子阿姨!”
林叶子第一个反应是立刻拨了胡启东的号码,说:“快过来,我看见涛涛。”
接着她冲上去大叫:“涛涛,你怎么在这里?是不是这个阿姨看你迷路了要带你去找妈妈?”
这时候不知道从哪里冒出两个男人,鬼鬼祟祟地挡在她前面。那个妇女抱着涛涛拔足狂奔。涛涛感到了危险,哇哇大哭,捶打着中年妇女,叫道:“你放我下去,你放我下去,我要叶子阿姨!”
林叶子再拨胡启凌的号码:“快过来——”
话还未说完,手机给一个男人打掉,另外一个男人挨近她说:“小姑娘,光天化日的你干啥?想拐人家孩子?”
林叶子气结,她倒成了人贩子?
那个抱着孩子狂奔的女人看见一辆出租车经过,立刻招手。
林叶子大叫:“司机,那个人是人贩子——”
她话还没说完,脸上被男人打了一掌,说:“明明是你要抢我家孩子,还诬蔑别人是人贩子!”
另外一个男人也上前捡起手机,说:“你看你像那么大孩子的妈吗?撒谎也要像点不是?”
那辆出租车停下,司机摇下车窗。
林叶子急了,一边往那边急奔,一边高声喊叫:“司机,别停,他们是人贩子。”
话未说完,她的后脑给人砸了一下,她倒在地上昏了过去。
I believe 林叶子 does like 涛涛 and wants to save 涛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