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启东收到这个信息的时候正在跟下属在一起整理档案忙得不可开交,根本没注意到这条短信。等到他注意到的时候已经是下班时间了。
他拨林叶子的电话,手机关系。他打她公司,被告知她跟着赵迦荑出去应酬了。
胡启东带着满腹的疑问回家的时候,李婉婷早上来势汹汹的感冒,到了下午已经明显好转。他看她身穿睡衣,有些意外,问:“你今天怎么没上班?”
李婉婷病了一天,并没有得到他的嘘寒问暖半句关心,一股火早就憋在心中,此时脱口而出:“我的死活你自然不放在心上。”
鼻音依然,只是没有早上那么严重。胡启东问:“感冒了?吃药了吗?”
这声音在李婉婷听来未免虚情假意,十分空洞。她冷着脸没有说话。
胡启东进入厨房,里面冷锅冷灶,什么都没有,打开冰箱,连剩菜也无——两个人连续几天没有在家里吃饭,冰箱里自然空空如也。
胡启东拿起车钥匙问:“你想吃什么?我去买回来!”
李婉婷心中怒火更烈——以前只要她生病,胡启东总是亲自下厨煮她最喜欢吃的汤。如今她生病,他把她丢在家里一天不闻不问,回来毫无诚意地问她想吃什么,借口出去买外卖再次躲出去。
她得的是瘟疫么?
胡启东耐着性子问了几个问题都得不到回答,只按到李婉婷一张冷峻的脸,心中也火了。他勃然大怒地发脾气说:“你到底想怎么样?我一回来就给我脸色看,是不是在家里睡了一天养足精神找茬吵架?你有完没完?跟别人闹完了跟我闹,唯恐天下不乱?!”
林婉婷惊呆了!她禁不住浑身发抖,颤抖着声音说:“我睡了一天养足精神找茬吵架?我倒想睡,睡得着吧?你们倒是心有灵犀心心相映哈,她是不是又找你倾诉衷肠诉说委屈了?胡启东,我病了一天,早上病重得差点死掉,我老板这么个外人还体恤我,让我多休息,养好身体再上班,你回来就冲我发威,唯恐我死得太慢——你真是个好男人好丈夫,我李婉婷嫁你真是三生有幸!”
胡启东听了,心中略有后悔。可是话已出口,语气微弱地自我辩解:“我怎么知道你生病?”
李婉婷冷笑道:“你当然不知道!现在的老婆算什么?老了丑了还不能生育,活该给扔在角落里自生自灭。你心里有谁?跟初升的太阳朝气蓬勃地诉说衷肠还来不及呢,家里的老丑女人死掉算了,死了好给你让位。”
胡启东本来已经变弱的怒火又给她冷嘲热讽地扇旺了起来,他有些恼羞成怒地说:“你别东拉西扯好吗?你这样说有意思吗?你哪里会死?你声音多么洪亮,中气多么充足!你下午不是还打电话骂人吗?你看你这样子想不想生病的样子?”
李婉婷笑出了眼泪:“我哪里会死?我一时半时死不了你还很遗憾是吧?我死得不快,所以你再回来踩我,恨不能把我亲手推下楼去,是吧?胡启东,我怎么早不知道你有这样的心肠?你放心,就凭你这句话,我也要好好地活,好好地保重,可不能用自己的生命去成全你们这对奸夫淫妇的幸福!”
两个人越说越拧,越说越升级,越说越离谱。他回家的时候,本来想着好好地跟她谈,让她不要再闹,找出一个解决方案;她本来想对他实行柔情攻势,让他对病中的她有些怜惜,可是不知道为什么,所有的话一出口,都偏离的本意,越走越远,从不吵变成了小吵,从小吵变成了大吵,从大吵变成了热吵,夹枪带棒,藏着剑带着刀,纷纷地向对方射去。因为彼此那么长的婚姻岁月,彼此如此熟悉,已经入左手摸右手的熟悉,所以刀刀致命,剑剑中标,你来我往中都被扎得鲜血淋漓,血肉横飞。
胡启东说:“你看看你像什么?整个一个村口的泼妇。你说你病了,可是你有的是力气欺负别人,有的是力气去整别人。你说你病得起不来床,可是你有力气威胁别人去公司里闹——你这样,对你有什么好处?”
李婉婷怒极,几乎要喷血:“对,我是村口的泼妇,你说你等了那么多年,好挑不挑为什么挑个泼妇结婚?你谦谦君子魅力无穷,没找到配得上你的,怎么给人家考上一流大学的人给蹬了?你这么爱她,不惜 N 年以后找个替身圆梦,怎么当年不守身如玉等待,或者干脆追到美国去苦求?没这本事?对自己没有自信?合着就拉着我垫背呢?现在找到替身了,我这个垫背就该功成身退,被你像抹布一样扔掉是吧?是,是,我是要闹,我是没有什么好处——让你们不痛快对我来说就是最大的好处!”
李婉婷这些话,一句一句像喂了剧毒的箭,嗖嗖地射中胡启东的心脏。他一时间痛得无法呼吸。他脸色难看得如同台风即将降临前的天空。
李婉婷看到他的脸色,心中一阵阵地后悔。冲动是魔鬼,她今天是魔鬼附身了。
胡启东半天才憋出一句:“你去闹吧,你也就这点本事了!”
说完他头也不回,拎起公文包走出家门。木门铁门在身后咣当咣当地响成一片。
李婉婷跌坐在床上,眼泪横流——事情怎么会变成这样。这根本不是她的本意。她想冲出去抱住他说,不要走不要走,你回来。我们不要吵了,我们不要闹了,让我们重新开始。
可是她没有冲出去,更没有从后面抱住胡启东,她的自尊不允许她这么做,她只能冲到阳台,从阳台往下看,看见胡启东的车从地下停车场开出来,驶出小区的大门。
他一定找那个妖精般的女孩了。李婉婷扑倒在床上,放声大哭。
林叶子陪着赵迦荑应酬完了,独自打车回家。车到楼下,她付了钱下车,一抬头看见胡启东的车居然停在旁边,胡启东坐在车内,车窗开着,一边抽烟一边等着她。
她走过去,一脸疑惑地问:“这么晚了,你怎么来了?你不怕——”她看看他的脸色,把后面的话吞了下去。
胡启东苦笑着说:“我无家可归,今晚只有投靠你了。”
林叶子没说话,默默地做了一个跟我来的姿势,径自朝楼里走去。
胡启东跟在后面。
进了门,林叶子径直走进卧室,过一会儿拿出一套崭新的恤衫和内裤递给胡启东,说:“去冲个凉不吧。”
胡启东意外。
林叶子走到他面前,抱住他的腰说:“奇怪吧?上次我逛街看到几件衣服,我觉得你穿一定好看,就买了下来,想送给你。可是从那之后,你就不理我了,我只好把它们放在柜子里,舍不得扔。我在想,如果你不理我了,我也不去打扰你,就在一旁默默地看着你,关心你,直到你把我忘记。”
说着她把脸贴在他的胸前,眼泪落下来,为了自己这些天的委屈。
胡启东脑子里回想起李婉婷的话:“我是要闹,我是没有什么好处——让你们不痛快对我来说就是最大的好处!”
此时此刻,他觉得一片真心对他好的是林叶子。
他的心中充满了内疚:“叶子——”
林叶子用手指按住他的嘴说:“嘘,别肉麻,快去冲凉,别臭哄哄的薰死我!”
说着她把他推进卫生间。
胡启东从卫生间出来的时候,林叶子正在客厅的沙发里看电视。她抱着自己的换洗衣服拍拍他的肩膀说:“你看会儿电视,我马上出来。”
胡启东点头,拿着遥控器把所有的台都翻了一遍,不是所谓的豪门勾心斗角,就是青春爱情,要么就是弱智婆媳斗,看一眼倒胃口,看两眼会做噩梦的那种。
他扔下遥控坐在写字台前。写字台的台面上空无一物。他自己家的写字台从来就是放了一摞摞书的,从来没看见过这么干净的写字台,不禁摇摇头,心想她不是在学英语吗,怎么一本英语书都没有?
他随手拉开抽屉,也没有什么书,倒是乱七八糟地放着一些小玩意儿,什么发箍头花项链钥匙圈之类的,杂乱无章。再拉开一格,有些报纸杂志笔记本之类的。他又摇摇头,再拉开最下面的一格,里面倒是有几本书,好像是大学里的英语复习资料。他笑笑,刚要合上抽屉,忽然发现里面有本书的封面十分有趣。他抽出来看,却是一本漫画书,书名是《海盗与海盗婆的故事》,封面是两个女装丑男女,海盗的打扮,嘴对嘴地亲吻。
胡启东觉得有趣,肯定比那些无聊的电视剧有趣,打开来看,发现漫画很多都是根据网上民间流传的笑话改编的,稍稍变动了几个特定词汇,使之更符合故事中的人物性格。
有几个笑话他也耳熟能详,还跟周围的人讲过,包括林叶子。
正翻得有趣,林叶子从卫生间里出来,过来找他,看他在看这本书,脸色变了一变,问:“你怎么乱翻我的东西?”
胡启东抬头问:“这么好看的一本书你怎么放在最下面的抽屉里?放在床头有空的时候翻翻多好!”
林叶子从他手里夺过来又放回原处,说:“有什么好看的!”接着她又凑到他耳边小声问:“有我的身体好看吗?”
说着她拉起他的手朝卧室走,一路走一路关灯,走进卧室,关上门,转过身再一次抱住他,把头埋进他怀里笑着说:“让我来闻闻你洗得香不香。”
胡启东问:“不问我为什么无家可归了?”
林叶子笑:“还用问么?当然是给老婆赶出来了。”她把他的恤衫撩起来推上去,吻他的胸,喘息着笑道,“现在来不及了,让我们先爱,爱完了再一个问题一个问题地说明白。”
本来只想着要诉诉苦的男人,被少女的温柔卷带着,再一次陷进了欲望的纠缠。林叶子白皙富有弹性的青春肌肤贴着身边男人雄性的肌肤,抚摸着,忽然感觉无比的充实和满足,征服与胜利。
俺可不怜惜她,但相信肯定有人会怜惜的,美女一哭,英雄腿软。更何况咱国人心肠软心思善的大有人在,做人没原则,爱好和稀泥或施展同情心的老好人经常都是乌央乌央的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