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明峰打破沉寂,问:“阿茗,你怎么来了?有事吗?”
吴茗面无表情地说:“我打你办公室的直线没人接,打你手机也没人接,还以为你出了什么事,只好自己来看看。”
苏明峰这才发现手机没带在身边。他解释说:“我跟小苏对订单,手机忘在办公室里。”说着他站起来,“已经全搞清楚,回家吧。”
他拿着手中的文件回到自己的办公室,放在桌上,把皮包理理,手机放进皮包里,关门落锁,路过梦醒的办公室,看她也整理好,就说:“一起走吧。”
吴茗看了他们一眼,没说话,一转身走在前面。
梦醒一路关灯,出了二楼办公室的大门,孙明峰把门锁上,下楼,坐上汽车后座,吴茗也坐上后座另一边,梦醒只得坐上前面副座。
出了公司大门要开出很长的路才能到大路打上出租,一般梦醒公司里的人加班,都会搭车出去——要么搭两位经理的专车,要么搭公司的货车。
这个时候他若不请她搭车,或者她若不肯搭车,倒显得做贼心虚了。
保安给他们开大门,搭讪:“上面还有人吗?”
梦醒把头伸出车窗回答:“没了。过一会儿你们抽个人再上去察看一遍。”
保安点头:“放心吧。”
驾驶员已经有相当的默契,先把梦醒送回家,再送孙明峰夫妇回家。
第二天孙明峰一直到中午十二点才来上班,很明显脸色不好。平常忙起来的时候,他喜欢把衬衫袖子挽上去,或者干脆穿件短袖衬衫,外面直接套夹克,早晚冷的时候披着夹克,中午穿短袖。
那天他穿了件长袖衬衫,那么热的天,袖扣一直正儿八经地扣着。
下午快下班的时候,李映红约梦醒一起吃晚饭。此时梦醒手里也掌握着一定的业务经费,吃饭娱乐等开销都可以报销,所以她跟李映红约在外面吃。
紧赶慢赶,等到她到了饭店,也是晚上八点了。
李映红已经找好座位,举手向她致意,调侃说:“现在你是大忙人,我们俩凑在一起吃饭还真不容易。”
梦醒笑着打趣:“今天怎么想起我来了?你要跟马克出国定居,向我辞行?”
李映红招服务员上菜,回头给梦醒斟茶,说:“你还说!我还想问你呢——你打算什么时候出去?”
梦醒踌躇地说:“我不打算出去。我想跟张允鑫离婚。”
李映红倒吸一口冷气:“难道他们说的都是真的?”
梦醒莫名其妙:“你说什么?什么真的假的?”
李映红看着这位好友,表情复杂:“你真不知道假不知道?外面都传你跟孙明峰——”
话不用说下去,意思已经很明白,梦醒顿时呆住。
李映红看看她的表情,似乎她真的不知情。她问:“你要离婚的事,你们公司有没有人知道?”
梦醒接过服务员上来的菜,放在桌上,回答:“我又没发神经病,自己的私事到处乱说什么!”
李映红赶紧说:“梦醒,这事儿千万别让别人知道,最好能缓一缓。你想想,外面传得这么厉害,你这个时候如果离了婚,别人会怎么想?没有的事也变成真的。人家还以为你们俩约好了各自回家离婚重组家庭。”
梦醒半信半疑:“外面传得厉害?怎么会有这么无聊的谣言?谁传的?还有谁知道?”
李映红说:“知道谁传的还叫谣言?总之进出口公司的人都知道,外面跟你们公司有业务来往的工厂也知道,连康健都知道了,前几天我到他们厂去,他还向我打听。梦醒,我怀疑吴茗会不会到公司领导那里去告你。真的到那一步,孙明峰的那个合资公司你肯定不能待了,很可能公司领导会把你调回公司。你和孙明峰,公司总不会牺牲孙明峰这个总经理。”
梦醒彻底懵住,冷汗涔涔而下。可笑的是,她被人暗算了,还不知道谁在暗算她。
李映红小声地说出自己的猜测:“李媛。”
梦醒更加不能置信:“为什么?”
她跟李媛一起调到合资公司,因为同来自母公司,原来的办公室很接近,工作联络多,所以跟公司别的同事要亲厚些,谁知道她笑里藏刀,给她来这手!
李映红分析说:“除了她,谁还跟进出口公司的人那么熟?谁对你们公司的各种事了若指掌,连你们什么时候加班,什么时候吃饭,都有哪些人吃饭都一清二楚?刘光明本来不是公司的人,是孙明峰从面调进来的,怎么会格是格非?搞掉孙明峰他又没什么好处,公司是不会升他的。李媛不一样,跟你一起过去的时候她就想做业务,孙明峰让你去业务科,她嘴上不说,心里肯定不服。你们公司的业务比外面的好做多了,不需要出去自己找客户,客户是港方自己带来的,你们只要好好做保持住即可。”
梦醒起了一身鸡皮疙瘩——真是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她想起那次到郊县去游湖,李媛跟吴茗坐在一起——她真的不敢再想下去。
她问:“那你说我该怎么办?”
李映红说:“所以我把你叫出来问问到底是怎么回事,你究竟怎么打算。如果你真的跟孙明峰有什么,我在这里说句不厚道的话,那就让吴茗去闹,她越闹,孙明峰对你越内疚,不管公司调你回去也好,你辞职走人也好,只要你顶得住压力,无所谓。说句实在话,最好他们逼你走人,这样你既不用赔房钱,又丢了饭碗,以我对我师傅的了解,他不会丢下你不管的,恐怕要下决心离婚来跟你结婚。”
梦醒哭笑不得:“我跟他真的没什么。我很冤枉。”
李映红想了半天,才说:“你们真的没什么,反而难办。如果吴茗去找公司领导,上面为了息事宁人,最有可能的是把你调离。真的被调回公司,你很被动。如果你不想回公司,要孙明峰能顶住上面的压力——但是这样一来,好像就证实了你们真的有什么。总之非常头大,最好的办法是让吴茗不要闹——”
外面传的这么厉害,吴茗怎么可能放心让她老公跟这个绯闻女友朝夕相处?
李映红敲敲桌子,对梦醒说:“这事儿你还真不好出面——事情还没真的揭开来,你自说自话去找领导,好像此地无银三百两,但是你听之任之,又很被动。梦醒,这样吧,我想办法到上面去替你澄清一下,然后找孙明峰,让他从他老婆身上下手,把这事扼杀在摇篮里。”
梦醒低头吃菜,这时才缓缓地说:“你这么说我明白了。昨天晚上吴茗到公司里来找孙明峰,我跟孙明峰正在核对订单出货时间,刚对完说几句笑话,被吴茗看到,脸色很难看。今天早上孙明峰上班穿了件长袖,整整一天都一本正经地扣着袖扣——我估计昨天晚上他们回家吵过,还动了手,可能吴茗把孙明峰的胳膊抓伤了。”
李映红吐吐舌头:“结棍(吴方言:厉害)!”
梦醒又说:“映红,你这么处处替我着想,我真不知道说什么好。”
李映红笑着说:“少来!咱们谁跟谁?我只是试试看,谁知道管用不管用。吴茗要真是大闹特闹,那她傻到家了。有事给她越闹越铁,没事给她闹成有事。”
梦醒苦笑。
李映红遗憾地说:“你跟孙明峰真的没什么啊?原来我还以为要改口叫你师母了呢。”
梦醒拿筷子敲她的筷子:“你少胡说八道!你是唯恐天下不乱。”
晚上回到家,她脑子一片混乱,洗完澡躺在床上,把李映红的话从头到尾过一遍,还没理出头绪,电话铃响起,拿起来接听,却是张美英。
自然是给自己二哥做说客。她先把以前二哥的种种不是狠批一顿,说他不懂事,说他脾气暴,说他大男子主义,说他嘴巴唠叨,然后话锋一转,又说这个自幼离家上学的兄长的种种优点,比如忠厚,比如老实,比如勤奋,比如聪明等等。她这么说:“二嫂,你跟我二哥离婚,找个会哄人的老公,可能比我哥更会说甜言蜜语,可是他也可能把这甜言蜜语去骗别的小姑娘,在外面乱来。我哥不会哄女人,可他会跟你白头到老——”
梦醒头大。张允鑫可能是想跟她白头到老,可是这种互相折磨到白头的日子更让她绝望,只怕四十岁就白了头,五十岁生了癌一命呜呼。
张美英接着说:“二嫂,我二哥写信来跟我说,他对以前的事很后悔,以后绝不会再犯,你还是给他一次机会吧。”
孙明峰——张允鑫——桃色新闻——离婚——继续业务生涯——调回公司储运科——出国,梦醒脑子一团浆糊,已经不能运转。
跟孙明峰在一个公司共事下去似乎已经很尴尬。她能读懂他欲语还休的眼神,但是并不想让事情发展到不可收拾,因为这牵涉到两个家庭四个人,搞不好大家齐齐掉进沼泽地拔不出来;可是这样回进出口公司似乎又很难堪,打回原形不说,只听听如幻似真的谣言,还让她怎么抬头做人?
辞职出来做,分房时跟公司签的合同还压在她身上,那是一笔不小的款子。张允鑫走后她几乎是一穷二白重新从零开始,赔偿了这笔款子,她不是又要从终点回到起点?
索性她狠下心来,脸皮厚厚,众望所归地跟孙明峰来次轰轰烈烈的婚外恋,约定回家离婚再结婚会如何?
她这么恶毒地想着,耳朵里听着张美英在那边喋喋不休的劝说,嘴角泛起一丝苦笑。
当事人还木知木觉,呵呵
有国人的地方就有这种八卦是非
当事人是要慢慢经历各种阶段才到那种结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