志醒从小就有女孩缘,上初中开始早恋,没少让妈妈操心。初恋女友,因为志醒的粗线条缺乏体贴而分手。他去上海念书,又认识一个女孩,一起同居,不但被人家追上门来,人家父母还登门到苏家,口口声声要苏家承认这个女孩,把梦醒爸爸郁闷得无以复加,说:“他们都在念书,法定结婚年龄都不到,法律不承认,我们承认有用吗?他们自己的行为自己负责,在外面同居我们做父母的管不了,但是要住到家里来绝对不行。”
毕业后志醒回到 H 市,女孩也跟到 H 市,他们在外面租房同居。志醒在酒吧里演奏,女孩在旁边看,看着看着认识一个大款,看看似乎跟着大款比跟着有了今天没明天的志醒更有前途更有安全感,跟着大款跑了。
据志醒的朋友们说,志醒对这个女孩比对初恋要好,甚至有时候还帮她洗衣服,可是最终爱情抵不过现实,女孩还是走了,虽然最开始的时候女孩追志醒追得死去活来,如蚂蟥嗜血。
又一次志醒到上海,住在郑义成那里,郑义成这么开解他:“没什么好抱怨的,实力才是硬道理。”
他又鼓励他:“不管做什么,不要半途而废,只要坚持下去,总有云开雾散的一天。”
郑义成每次见志醒,总会问他钱够不够花,顺手塞些钱给他。梦醒自张允鑫走后,压力一下子没了,每天要么自己下点面吃,要么回妈妈家蹭饭吃,手头宽松很多,也时不时塞给弟弟些钱,不忘记教训他:“酒少喝,烟少抽!”
李映红在德国出差兼跟马克一起探亲,公私两便。孙明峰回到 H 市,请梦醒吃饭。
梦醒听说他的服装厂已经初步成型,可以开始生产了,当即恭喜他。孙明峰说:“丝绸的原料采购印染都在这边,所以总部还是要设到这边来,对外是说合资公司设在本市的办事处。小苏,我这里缺很多人,你愿意不愿意到我这里来干?”
梦醒一呆,想了想,问:“公司答应吗?”
孙明峰说:“你到我这里来,储运单证科科长或者业务科副科长这两个位子随你挑。至于公司,我会去交涉,这算公司内部调动,不算你辞职或者跳槽,不影响你房子的归属。”
这个建议无疑是很有吸引力的。不说她升了职就加了工资,就算是平调,跳到合资公司,按照规定也要加薪至少百分之二十——最重要的是,她可以做自己喜欢的业务,这在公司里是很少有可能的。
她按捺住心中的兴奋,平静地说:“如果公司放行,又不要我赔偿房子的钱,我有什么理由不去?”
孙明峰很高兴:“那就这么说定了。我去跟公司交涉。”
不到一个星期,调令下来,苏梦醒被派到新的合资公司任业务科副科长。说是副科长,正职没有,她以副科长之衔,行科长之实。
孙明峰说:“给你的职务加个“副”字,是因为你没有什么业务经验。如果你做储运单证,就可以直接做科长。你不要着急,有什么不懂的尽管来问我。”
同时被调过去的还有单证科的李媛,也挂个“副科长”的头衔。
大公司人有的是,她们走了,自然有人接上,还可以再从新毕业生中招新人培养,所以对总公司来说,这不算什么,但是对孙明峰这个新建公司的总经理,是雪中送炭。
新公司在城郊结合处的一个小型的旧厂房里,有单独的院子,一楼做仓库,二楼装修成办公室,大开间,隔成一个一个格子间,每个格子是一个科室。梦醒的办公室朝南,是靠窗的位置,明亮温暖。
他们的业务是跟合资方的香港公司联络,按照他们的要求把订单一一落实。开始工作的时候梦醒忽然明白为什么要把总部设在 H 市了,原来公司成立这个合资公司,只为了取得丝绸的经营权,订单量非常大,只有很少的一部分在自己在 B 市的工厂加工,其他的要外发在 H 市附近的乡镇企业做,而且只能做加工,不可以像外贸公司那样做买断经销,所以一楼要有那么大的仓库来存放白坯布,由公司拿去染色或者印花,再给服装厂加工。
他们还招了五、六个车工,专门负责打样。
每天早上梦醒去传真室取回订单和客户传真,都跟孙明峰一起商量这些订单需要多少面料,分到哪个工厂去做,样衣在哪里打样,一一落实后,她再回到自己的办公室,把客户的传真整理一番,打电话给相关工厂询问进展,慢了要催,做坏了要骂,手下的跟单被派出去在工厂里盯进度,取样品,随时汇报回来,梦醒在下班前把传真一一回复。
通常要做到晚上九、十点钟才能收工。他们吃饭,由孙明峰带着在附近的一家乡镇宾馆的餐厅吃。人不多,他们算是常客熟客,餐厅经理对他们很客气,不仅仅允许他们一个月结一次账,还给打九折。
一起去吃的都是常加班的那七、八个人,一起说说笑笑,十分热闹。
有一天不是那么忙,梦醒冲杯速溶咖啡站在窗前喝,孙明峰进来要一份订单底稿,拿到手里,问她:“最近忙坏了吧?老公有没有怨言?让他多多体谅吧,做业务就是这样。”
梦醒说:“他出国了,哪里会有怨言?”
孙明峰一愣:“什么时候的事?”
梦醒笑一笑:“八月份开学前走的。”
孙明峰问:“那你早晚也要过去了?”
梦醒踌躇地说:“谁知道,到时候再说吧。”
李映红从德国回来,有一天快下班的时候跑过来买衣服,说:“早就想买几件丝绸衣服,一直找不到门路,这下好了,以后可以常来。”
梦醒陪她去仓库,从走货后剩下的衣服里挑。这些衣服或多或少都有些问题,比如面料上有一个小小的线结头,或者一块能洗掉的污渍,但是绝大多数都不影响穿着。
李映红挑了几件素气款式好的给自己和妈妈,几件花里胡哨大红大绿的给肥婆码说是以后送给婆婆。孙明峰给仓库批了条子,没收她钱,说:“就这一次啊,下次来你要付成本价——你不要让我太难做。”
李映红说:“切,小气!”
她跟着他们一群人去吃饭,羡慕地说:“哎呀,你们这里多热闹多有趣啊!”
孙明峰无奈地说:“我让你来你不来,后悔了吧!”
李映红嘿嘿一乐,转头对梦醒说:“这下你可实现你的业务梦了,还不用把房子交回去,真是太合算,做梦都要笑出来。”
梦醒说:“还好张允鑫走了,否则他肯定会有意见。”
李映红说:“他有什么意见?有本事他多赚钱养家!又要老婆赚钱,又要老婆好吃好喝伺候他,哪有这么好的事情!”
那天晚上李映红在梦醒办公室等她做完事情一起回家,在出租车上李映红八卦地说:“孙明峰本来不想回来,无奈形势不由人,这个合资公司的运作方式跟外贸公司不一样,他只能回来。这不,天天干到这么晚才回家,他老婆又有意见,据说有一天把他的被子枕头统统扔到客厅的沙发上,锁了卧室门不让他进房——其实她真的是想不通,不管怎么说,现在这种状况总比老公常驻 B 市好吧?!”
梦醒诧异:“怎么这么私人的事你都知道?你还有什么不知道?”
李映红笑着说:“不是我消息灵通,是有一次他老婆闹得凶,闹到公司领导那里,公司领导找孙明峰和他老婆面对面地谈话,做工作,才传出来的。这事是小朱告诉我的,小朱大约是听老王说的。你知道老王这个人,办公室主任做的时间长了,嘴有些碎,爱传话。”
梦醒怎么想也想不通:“孙明峰的老婆到底怎么想的?这样闹很有面子吗?”
李映红说:“谁知道。我看她是吃饱了撑的,没事做,太空虚,还不如早点生个孩子。”
说着车子到了梦醒家,李映红跟梦醒一起下车,打算晚上在梦醒家过一夜,秉烛夜谈。她们洗完澡躺在床上接着聊,李映红说:“我跟马克讲,马克说他们夫妻的 SEX 肯定有问题。”
梦醒狂晕:“停停,映红,你越说越不像话了。”
李映红转移话题:“你们张允鑫怎么样?他给你写信吗?”
梦醒说:“刚到的时候他想办法打个电话过来报平安,我再打给他家里替他跟他父母报平安。他现在刚过去,英语不好,要选很多课,压力很大,没有很多时间写信,大约半个月一个月写一封,为了节省邮费,一张白纸写正反两面,汇报他在那边的苦难生活。”
李映红问:“他知道你调了工作吗?”
梦醒说:“他这人想法多,我没跟他说,多一事不如省一事。”
李映红说:“你现在收入比以前还要好,大约很快会恢复元气——你们赔了他学校不少钱吧?”
梦醒打着哈欠说:“还好。我这个人对生活的要求不高,反正到最后人不过睡那一张床,吃三顿饭,还能怎么样?只是他走之后,我感到空前的放松,那种紧张的压力没有了,想干什么就干什么,想吃什么就吃什么,想到哪里就去哪里,想做业务自己做主就调到孙明峰这里做——收入提高是次要的,最主要有一种成就感。映红,现在想想,是不是我结婚太早了?也许我这个人不太适应婚姻生活,还是单身一个人过比较好。我真的不想跟他去美国了。”
李映红笑着说:“天哪,如果张允鑫知道你这种想法,会不会拿着刀杀回国内,把你押上去美国的飞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