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娃的果园

写痛,你写得过偶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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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谓伊人(50) 晚餐

(2009-04-24 07:04:57) 下一个

如果你辛辛苦苦地工作,老板却不付你薪水,或者付的薪水大大少于你付出的劳动的价值,你会如何?

也许你会发牢骚,也许你会干脆地跳槽。

爱情也一样。 不论男人还是女人,付出就希望得到回报,如果付出了得不到相应的回报,会是什么样子?

读读《空城》就知道了。

“我”对老公细心呵护,无微不至。他晚饭少吃一点,“我”问他是否不舒服;他稍微咳嗽几下,“我”要陪他上医院。

“我”期望他能够同样地对待她。“我”生病的时候,她不仅仅需要他端茶送水,还想要他坐在床头陪她说说话。有一次“我”发烧稍愈,他在外面应酬,很晚才回来。“我”愤愤地抱怨他,他辩解说这个应酬很重要,关乎公司的一笔大合同;再说他知道家里有她妈妈照顾,没有事的。

“我”愤怒地说:“妈妈是妈妈,老公是老公。你实在回不来,哪怕打个电话回来问候一声也好!你连个电话都没有,把我当什么?如果换了那个女人,你会这么冷酷无情?!”

提到“那个女人”,男人的表情凝固了。他沉默一会儿,用一种很无奈的声调说:“你还要我怎么样?这些年我从来没有跟她联络,既没有写信,也没有打过电话——你究竟还想让我怎么样?!”

她一句话顶回去地说:“不写信不通电话不等于你不想着她!你干嘛不写信,干嘛不通电话,干脆去找她好了!”

他能控制自己的行动,却不能控制自己的思想,不是吗?

他默默不再发一言,转身走开。

“我”以为自己击中男人的心事,怒火中烧,拿起一只茶杯扔过去。

茶杯没有砸到男人,落在他的脚下,薄薄如玉的瓷碰到坚硬的大理石,清脆地碎开。

男人的身影震惊地顿了一顿,转身进入书房。“我”的妈妈从孩子的房间出来,细声劝慰女儿,收拾一地的碎片。

霎那间,“我”感觉自己的心如同那只无辜的茶杯,碎成一片一片。

何葭读到这里,觉得这个“我”似乎过于敏感。这个女人的心思,比起林黛玉过犹不及。但是她也相信,女人的直觉往往比福尔摩斯的推理更加接近事实真相。也许她确实因为感受不到老公的爱,所以变得敏感,而越是敏感,越觉得老公所作所为,处处都是不爱她的体现。

这是个死循环,是个解不开的 戈蒂恩 结。

何葭收到沈远征的邮件的那天,还以为这是个什么垃圾邮件,差点做个记号连同别的垃圾邮件一起删除。也许是心有灵犀,手上一抖之间,邮箱地址的汉语拼音发音使得她缓了一缓,看清楚了,再把选定的记号消除,点开来。

点开来之后,她有些反应不过来——他们一向不联络,甚至不打听彼此的消息,怎么他会突然给她写信,还要跟他见面?难道这一餐饭就这么重要,关系到他公司的生死存亡?

他这么来见她,陆小雅知道吗?她会有什么反应?

考察团要来吃饭的那天下午,弗莱德在家准备材料,何葭开车到旅馆去接他们,连沈远征总共三个人。

两个中年发福的官员,西装革履,一看就是祖国大陆出来的“有身份”的人;沈远征一身便装,但也没有随便到穿运动服的程度,在他们中间显得卓尔不群。

还是一样的温文尔雅,只是脸上略显沧桑——大约是让“事业”兼给孩子喂奶换尿布累得。

何葭给弗莱德做介绍:“这是上海某区王区长,这是上海工商局李局长,这是我表哥沈远征,我跟你说起过的。”

区长局长伸出手来跟主人握手,说些客套话,沈远征在旁边做翻译,一口英式口语的英语让何葭很不习惯。

出国多年,她已经完全适应了美式口音,英式口音让她觉得像某种方言。

夏天天黑得晚,吃饭的时候室内很亮。

他们拿出最好的一套瓷器,准备了浓汤,烤肉,鱼,沙拉,甜点和面包,配上红酒,烛台,银茶壶。他们先聊天,何葭知道他们想跟弗莱德多谈,自己去厨房做饭,由沈远征充做它们之间的翻译。

这个时刻,她宁愿躲在一边独处。

入席的时候,作为主人,何葭和弗莱德分坐长桌两头,客人按照年龄大小分开,年龄越大,坐得离女主人越近。

桌上铺着雪白的桌布,棉质的硬餐垫,餐巾,中间一条长长的带子从何葭这头连到弗莱德那头,所有的菜几乎都摆在这条带子上,何葭告诉客人这个东西叫 RUNNER ,中文中找不出相应的词。

何葭穿了稍微正式点的真丝连衣裙。盘子自她开始,轮流从一个人手里传到另一个人手里,大家各自从中取食物到自己的盘子里,不喜欢这道菜的人说声谢谢,把盘子递下去即可。

他们静静地吃饭,小声地聊天,说的话题从西餐的种种规矩,到酒的味道,再到西方的政治经济制度以及民俗。

饭后何葭摆上红茶,大家放松,随意或坐或站。

有人问他们这房子的历史,墙上各类老照片的来历,以及何葭和弗莱德举行世俗仪式婚礼的情形。

弗莱德和何葭的结婚照片被放大摆在起居室和餐厅的角角落落。

照片里,何葭有时神情严肃紧张,有时笑得明媚灿烂。她转身,把花球抛向身后,姿势俏皮而妩媚。

何葭一转头间,看见沈远征站在这些照片前面,只能看到他的背影,却看不到他的表情。

一会儿他转身走开,去找弗莱德说话。

王区长问何葭:“在这里住得习惯吗?”

何葭回过神来,回应说:“马马虎虎。这里有唐人街,买中国食物很方便。”

他又问她如何过来,学什么专业,现在有没有工作等等,何葭一一作答。他给她名片,她毕恭毕敬地双手接下。

稍后客人们告辞,合葭开车送他们回宾馆,弗莱德留下来打扫。分别时弗莱德拥抱何葭,在她脸颊上亲一下。

沈远征看在眼里。

到了宾馆,区长局长先下,沈远征跟他们交待两句,说有些话要跟表妹说。那两个人笑着告别:“你们表兄妹肯定有很多话要讲,我们就不打扰了。”

沈远征复又上车,坐在前边。何葭找间咖啡店,把车停好,他们进去坐下。

叫了两杯茶,他问:“好吗?”

何葭沉吟着说:“好。你呢?嫂子和侄子好吗?”

沈远征看着她,静静地说:“我们离婚了。”

何葭的心如同快速下降的电梯。

呵,他离婚了,所以没有人可以阻止他飞来加拿大。但是沧海桑田变,她已经结婚,

“什么时候的事情?”

他微笑:“舅舅回国后不久。她知道你结婚了,所以要求我签字离婚。”

“你为什么不挽留她?你们毕竟有个儿子。”何葭抬眼问。

沈远征苦笑:“我怎么没挽留?但是她去意坚决。她早有离婚的念头,一直在等一个合适的机会。”

是,她愿意解放自己,却不肯放过他,立意找个机会让他伤心难过。而他到底熬不过,千山万水地跑来看她。但是他看到他们夫妻和谐恩爱,不知是喜是悲。

“忘了吧,忘掉掉过去。”何葭长叹一声说,“人生苦短,要及时行乐。”

他问:“你快乐吗?”

“是,我快乐。”她回答。“快乐不会从天上掉下来,要自己去找。”

他如今重获自由,只不过想来看看她。他知道她嫁了一个比自己大十多岁的异族男子。他想,如果她不幸福,他就要带她走。可是她因着新的爱情,浑身上下,泛着美丽的光芒,他的心里是什么滋味?

他不知道。他不是一直希望她能有一个好的归宿,能够幸福快乐吗?可是当他看到她浑身散发着幸福的光晕的时候,为什么却别是一番滋味在心头?

但是他也只得在心理默默祝福她。

何葭送沈远征回旅馆,他们在门口告别。看着他孤单的背影隐没在自动门之后,她的鼻子发酸,却没有流泪。她希望从此以后,他们两个都能走出魔障,再世为人。还爱他吗?她不知道。她只知道他的悲哀依然让她悲哀。

但是她也知道,弗莱德在家里等着她。如果她没有回家,他始终会为她亮这一盏灯等着她,无论冬夏,无论冷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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阅读 ()评论 (11)
评论
flowerstar 回复 悄悄话 Ding!!!
汉代蜜瓜 回复 悄悄话 同学们,谢谢捧场,刚跟小蜜打完网球回来,不一一回了。

还要洗碗。

jiejieshipengyou 回复 悄悄话 "何葭一转头间,看见沈远征站在这些照片前面,只能看到他的背影,却看不到他的表情","何葭的心如同快速下降的电梯".写的太精彩了,真是服了。找个能把心理活动演出来的人才行
饼姐姐 回复 悄悄话 感觉《空城》是陆小雅写自己的婚姻。----zt
白雪依依 回复 悄悄话 一直跟读,看到这心痛了.情爱红尘里的伤让人心碎.
snowflower77 回复 悄悄话 偏执的“爱情”让一个人把自己变成泼妇,把爱人变成仇人。早知如此,何必当初!
就捧你的场 回复 悄悄话 SFSFSF,

不喜欢陆小雅. 这女人的报复心太强,她真是个"我得不到,别人也别想得到"的主.
潇洒走红尘 回复 悄悄话 感觉《空城》是陆小雅写自己的婚姻。
何葭的幸福在于嫁给了一个爱她的人,
小雅的痛苦在于嫁给了一个她爱的人。
一直都追看你写的文章,很喜欢!
谢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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