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薄薄的雾气,白茫茫的一片,高高的芦苇在雾气中也呈现苍白的颜色,没有风,流水无声,水边一个女孩,白衣白裙,赤足走着,手里拎着一只木桶,抬头看着纱雾笼罩的苇林,似乎找寻着什么,露水打在赤裸的脚腕上,是冰凉的感觉。
一个温柔的声音响起:“葭葭,葭葭。”
女孩茫然四顾,怎么找也找不到那个温柔的声音来自何处。她开口叫:“你是谁?你在哪里?你是谁?”
何葭自梦中被惊醒,出了一身的汗。她起身去桌边茶几倒杯水喝,走到阳台拉开窗帘看窗外,上海都市的早晨,已经是一片繁忙的景象。
回到房内,她听到有人上楼梯的声音,应该是父亲买了早点回来,连忙去拉开门。
沈远征和陆小雅已经回上海,双双落户浦东,不知道她还要被这梦境纠缠多久。或者如果有机会见面,她该拉上钱仲明做陪,至少能让自己找回点自尊,彼此拉拉平。
张帆正在火速筹备婚礼,何葭作为伴娘兼密友,自然要帮着筹划。她的工作正在交接中,并不是十分忙碌,每天奔走于百货商店婚纱摄影店,定酒店采购写请柬,好像结婚的不是张帆,而是她。
张帆说:“何葭,你的眼光比我好,你办事,我放心。你现在锻炼起来,等到自己结婚的时候也好有些经验,不至于抓瞎。”
何葭嗔她:“搞七捻三!”
张帆凑过来审问:“为什么保密工作做得这么好?”
何葭不解:“什么保密工作?保密什么?”
张帆狞笑:“切!还装傻!钱仲明是谁?”
何葭恍然:“你认识钱仲明?他跟你说什么?”
张帆鄙视地说:“我不认识钱仲明。要不是伯父跟我提起,我都不知道你有这么一个新任男友。哎,据说是做电子玩具进出口的,好像伯父对他很满意。以后你出国,他怎么办?”
父亲关于钱仲明的各类数据并没有更新,张帆到了上海,有更多机会跟她父亲接触,不知道什么时候居然谈起何葭的这位“男友”。也许他在各位亲友中已经透露女儿交了这么一个男朋友。
何葭尚在梦中,木知木觉。
沈远征应该也听到些风声,那么他会是什么样的心情?他会心痛吗?他会像她这样心痛吗?她希望他心痛吗?
何葭不知道。
她做张帆伴娘。她不得不佩服李春明的交际能力。他们落户上海不过几个月,李春明的来客居然比张帆的多得多,尽管张帆在本市上的大学。沈远征和陆小雅刚刚搬过来,自然也要参加婚礼。
伴郎不是沈远征,何葭感谢他们夫妇的体贴。她陪他们一桌桌敬酒。伶牙俐齿地替张帆挡酒,挡不过就代喝。都说结婚的时候新娘新郎累,谁知道伴娘伴郎比他们还累?
只是在敬到沈远征陆小雅一桌的时候,何葭找个借口避开,把照顾新娘,挡酒的重任交给其他伴娘。
客人们想出千百个主意令新娘新郎难堪。他们拿来一只鸡蛋,让新郎站在一把椅子上,令新娘从错裤脚放入,隔着薄薄面料,把鸡蛋经过前门,自另外一个裤脚取出。何葭骇然,发誓不办这样的婚礼。
可是她会结婚吗?
何葭那天一头短发,跟所有的伴娘一样,头发上插着一圈细细的粉色玫瑰花,穿着一样的粉色连衣裙,半高跟粉色皮鞋,清丽端雅,显得年龄小了好几岁,仿佛刚毕业的大学生。伴郎中不少人是李春明在深圳时的生意伙伴,立刻有人围着何葭套近乎,张帆看在眼里,找时间偷偷跟何葭说:“这几个人中有些也想往上海发展呢,何葭你不要拒人千里之外。你保持联络,说不定就是机会,两年后读书回来刚好可以结婚。”
看看何葭似听非听的样子,她又说:“其实如果真的跟其中哪位看对眼,这个书不出去读也罢,做个贤妻良母也没有什么不好。这几位都是事业有成的主。”
何葭说她:“请新娘把眼睛放在新郎身上,不要往别的男人身上乱放电。”
何葭那日精疲力尽,代新娘喝酒喝多了,醉得不轻。张帆百忙中安排司机送他们父女回家。到家门口,何致远扶着女儿上楼,进门,何葭笑着问:“爸爸,你看到远征哥旁边那个女孩子没有?她漂亮不漂亮?”
何致远鼻酸,眼圈立刻红了。
何葭笑得咯咯的:“是不是很漂亮?当年她是远征哥那一班的班花呢。张帆曾经说过她很可能会做我嫂子,让我去算算我们姑嫂八字合不合。”
她又笑着说:“爸爸,他们很相配是不是?”
何致远小心翼翼地把女儿扶到床前,把她平放在床上:“葭葭,我替你泡杯茶解解酒。”
何致远的脸色跟死人相去不远。
他先用滚开的水把茶叶泡开,再兑入凉开水,让水温刚好可以入口,拿到女儿床边,想把她扶起来让她喝下去。
何葭坐起来,摇摇晃晃,嘴一张,吐了一地,同时把父亲猛地推开。
饶是如此,还溅在何致远的裤腿上。
何葭挣扎着要起身去漱口,被何致远按住说:“葭葭,你别动,让爸爸来。”
他去卫生间取了脸盆,回来,端着茶杯给女人送到嘴边让她漱口,吐在脸盆里,又缴了热毛巾给她擦一脸的泪和汗,自己默默地把盆拿到卫生间倒掉,洗干净,又取了抹布清理地板上的秽物。
等到他把所有的事干完,何葭已经侧着身子睡着,脸色平静,长长的睫毛挂下来,睫毛上还挂着泪珠。
何致远取过毛巾被给她盖上,坐在女儿身边,把头埋在双手里,显得伤心而疲惫,眼泪顺着指缝渗出来。
钱仲明的培训结束,自韩国返回,正式上班,时不时会跟何葭打个照面。他刚刚上任,需要熟悉的东西很多,忙碌得跟国家主席一样。等到他空下来,何葭又忙着带新人,筹备张帆的婚礼,两个人居然都没有时间停下来谈话超过五分钟。
好容易一个周末,张帆的婚礼结束,钱仲明的工作也上手,他约她出来吃饭,将他在韩国给她买的夏奈尔和 LV 的仿制包交给她。
他笑着说:“那条街好像有几家店专门卖法国名牌仿制品,大家都买了回去送人,我也替你各买一只。我现在的收入,只够买假的,等我将来发了大财再买正宗的法国制造给你。”
何葭微笑着说:“我要出去求学。你在这里好好干,前程远大。”
钱仲明只愣了一秒钟,很快明白。其实自她介绍他来公司那一日,他就隐隐感觉他们已无可能。这两年他们断断续续维持着交往,他感觉他和她之间隔着堵玻璃墙,他想靠近她,触到手的往往是冰凉和坚硬,虽然玻璃墙的后面,她的形象如此鲜明生动。
他说:“谢谢你。“又问,“我们仍然是朋友?”
她答道:“那是。”
钱仲明仍然把那放着两只名牌仿制品的包装袋递过去:“这是我的小小心意,你一定要收下。“
何葭收下,郑重道谢。
何葭跟埃立克正式辞职。埃立克说:“你是我见过的最好雇员之一。不管走到哪里,我永远是你的朋友。”他给她他在中国美国的所有私人联络方式,“任何时候需要我,尽管跟我联络。”
何葭说:“跟你工作,我学到很多。”
埃立克张开双臂:“我们是否学法国人一样,拥抱一下?”
何葭笑着侧过身子跟他轻轻拥抱。
还剩一个月,她天天在外采购,晚上在家里陪伴父亲。何致远感慨:“时间真快,你都这么大了。”
何葭笑着跟他一起翻那些老相册,爷爷奶奶,爸爸把妈妈,大伯父大伯母,姑父姑母,还有大哥何伟,还有沈远征。
翻着这些老照片,她已经波澜不惊。
把父母的合照从相册中找出来,拿到照相馆去翻拍,放大,夹在重要的文件袋里。
张帆送她很多礼物,都是用得着的日常用品。说起来闲闲的:“刚好碰到大减价,就买了一堆。想想你用得着。”
何伟隔三差五自美国打电话来,啰里啰唆讲了一大堆国外注意事项,需要带什么,什么东西千万不要带,差不多可以整理成出国指南。然后他说:“我在多伦多有个同学,我让他去机场接你。你可以在他家落脚。你别担心,那是很铁的哥们。”
出国那么多年,何伟普通话中的上海口音已经丢失殆尽,说起话来天南海北,根本分不清他是哪里人。
如今她说走就走,不过半年多一点的时间。
那个年代,韩国的仿造很有名,嘿嘿
唉,其实这人迈不过去这个坎儿。。。真难
看到那个买仿造包,我又乐了,呵呵,大家都这样,北方,南方一样一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