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薄薄的雾气,白茫茫的一片,高高的芦苇在雾气中也呈现苍白的颜色,没有风,流水无声,水边一个女孩,白衣白裙,赤足走着,手里拎着一只木桶,抬头看着纱雾笼罩的苇林,似乎找寻着什么,露水打在赤裸的脚腕上,是冰凉的感觉。
一个温柔的声音响起:“葭葭,葭葭。”
女孩茫然四顾,怎么找也找不到那个温柔的声音来自何处。她想开口叫,却无论如何发不出声音。
何葭在梦中被冻醒,感觉喉咙一阵阵发紧,干渴。她起身披一件棉睡袍,到窗前拉开窗帘往外看,只见外面一片昏暗,秋雨潇潇。
已经是深秋,空气中有种清冷的感觉。她打开衣柜,找出一件白色高领薄型羊绒衫穿上,配上一套全毛的西装长裤。
她冲杯热可可,就着面包煎蛋做早点。早上父亲有课,也不忘为她烤好面包,煎好鸡蛋再去上班,因为他知道,如果他不做,她会空着肚子往单位赶,紧张地忙碌一上午。
现在他们父女相依为命。何青走后,她搬到何青的床上睡,帘子一拉,自成一统,怎么乱外面都看不到。原来的阳台空出来,床撤掉,客厅一下子显得开阔起来,大伯母过来的时候,帮她买了一个大花盆大叶子摆在那里,何葭只负责浇浇水——这个季节,只要一周浇一次即可。
那一天早上何葭从家里直接去母校面试几个学生。随着他们的工作量越来越大,需要找两个实习生翻译,整理资料,打印。实习期间没有薪水,他们提供交通补贴和午餐津贴,并可以给推荐信,所以还是有很多学生来应聘。
面试结束,学生处的工作人员把她送出办公大楼。外面下着雨,是深秋的第一场,格外冰冷凄清。虽然何葭穿着羊绒衫,还是感到丝丝的凉意透过衣服浸淫到皮肤上。
她撑起伞,走入雨中,到校门口去招出租车。
校园还是那个校园,她的眼前反反复复地出现那个梦中情景,那个温柔的声音叫她:“葭葭,葭葭。”
曾经,她跟那个人合撑一把伞回家。 大半部分的伞都遮在她这边。她推着他的手,嘻嘻地笑着:“远征哥,你手歪一歪,歪一歪,你看你肩膀都淋湿了。”
那人训斥她:“好好走,别调皮。”
她嘻嘻哈哈,走得没正经,一会儿发梢上,肩膀上也落上雨点。
可是如今,天还是天,雨还是雨,我的伞下不再有你。
何葭招手叫辆出租,收起伞上车,直达办公室。
她无论如何都不能集中精力工作,眼前总是浮现着那片雾中的芦苇林,耳边总是响起那个温柔的声音:“葭葭,葭葭。”
她放下手中的稿子,抓起电话,拨了一个号码——那是个深圳的号码。
那边一个非常职业的女前台的声音应电话:“早上好,这里是中亿公司,请问找哪位?”
何葭足足有一秒钟没出声,一秒钟后说:“对不起,拨错了。”
放下电话,她舒出一口气,搓把脸,凝凝神接着工作。
埃立克走过来说:“葭,要加快进度,总部在催呢。”
何葭说:“我已经做完面试,如果没有意外,后天将有两个学生来帮我们整理资料,这样我可以全力写报告。”
埃立克问:“你脸色不太好,是生病了吗?”
何葭摇头:“我还好。天一冷我的脸色就会差一点。”
埃立克很感兴趣:“为什么?我们办公室并不冷啊!”
何葭说:“虽然我们办公室不冷,可是外面很冷,我家里也没有取暖。我这种情况,从中医的角度来讲是体质畏寒,从小就这样。我爸爸说我小时候经常生病,很难养。”
一到秋冬,何家总要吃几次火锅,以牛羊肉增强何葭体内的热量,驱赶她体内的寒湿之气。
埃立克半懂不懂,耸耸肩,走开去做自己的那份工作。
那天她因为去办公室晚,故而中午很晚才到楼中食堂去吃饭。吃到一半,见钱仲明端着托盘走过来。
何葭随口招呼:“你也这么晚?几天都没看到你,又出差了?”
钱仲明说:“是啊,昨天晚上才回来,今天上午整理资料,刚刚理出点眉目。”
何葭微笑:“辛苦。”
钱仲明问:“你脸色怎么这样差?”
要命,这是今天第二个男人这么对她讲。她似乎要去百货公司买些胭脂口红回来学习化妆,怪不得那么昂贵的品牌都能大卖,原来都市白领确实需要。
钱仲明又打量她一眼,奇怪地问:“今天怎么穿得这么正式?”
何葭这个公司是美国公司,又只得她跟埃立克两个人,埃立克平常衣着随意,所以何葭大部分时间都穿便装。
她解释:“今天去学校面试实习生。”
钱仲明很感兴趣:“你们公司招人?决定投资了吗?”
何葭苦笑:“如果决定投资,我们就不是招实习生了,而是招正式员工。”
钱仲明笑笑:“万事开头难。反正不管投资不投资,你的一份工钱总是少不了的。就算将来他们把这个办事处关掉,你有这个经历,也不难再找到好工作。”
何葭微笑:“借你吉言。”
钱仲明的话题渐渐私人化:“你们这些本地女孩业余时间都干些什么?”
呵,像她这样看上去很风光的白领,业余时间都干些什么?她好点的话六点能下班,乘公交车回家要一个钟头。大部分的时间,她回到家,父亲已经到家,在厨房里做饭,那么她也上去搭搭手。很多时候他们在弄堂口的熟食店买些荤菜回来,何致远回家只炒个素菜,煮一小锅汤,父女俩一起吃完,何葭洗碗,然后父亲看他的专业书,写论文,她则自己读自己的书,有时候是小说,有时候是英语。
还有很多时候,她八九点钟才能下班,到家十点多,父亲会下厨给她烧点小馄饨,陪她一起吃下去,聊一会儿,各自去睡觉。
日复一日,周而复始。
钱仲明一愣——上海女孩的业余生活就是这样的吗?跟他这个外地人一样单调乏味?有一点是很明显的,那就是眼前这个女孩还没有男朋友。
接触多了,何葭发现发现钱仲明这个人不讨厌。他跟大街上所有的男孩子一样,五官端正清秀,身材不算伟岸,可是也不是那种很弱不禁风的类型。他勤奋,上进,人也还算有点幽默感,做事井井有条,对自己的人生有比较明确的规划。
但是他有些地方比较敏感。有时她不经意的一句话,就会得罪他。有一次说起一件事,何葭只是开玩笑地说你真农民,他生气起来,说:“没错我是农民,我的父母也是农民。可是你还是要吃农民种的粮食长大。”
何葭立即省悟。过了半日才说:“我向你道歉。”
过了几日,钱仲明再找她,她便推三阻四,一会儿说工作忙,一会儿说已经约了老板一起吃。一日钱仲明拦住她问:“我有没有得罪你?”
何葭道:“不,是我得罪你。”
“你什么地方得罪我?”
“我不该当着和尚骂贼秃。”
“什么?”
“我不该那日说你农民。”
钱仲明愣在那里。他说:“我都忘记了。你是无心的是吧?是我错,我不该冲你瞪眼。”
何葭叹了口气说:“正因为无心,我才战战兢兢,不知哪日再随口说句什么话,又得罪了你!我这句话,换了我任何一个朋友都不会多心。你说,交一个朋友如同定时炸弹有何乐趣?”
钱仲明沉默。
埃立克探头出来,问:“葭,去不去吃饭?”
何葭说:“一起去。”说着冲钱仲明点点头,跟埃立克一起进电梯。
电梯门合上,埃立克笑着说:“我这是英雄救美。怎么,跟你男朋友吵架了?”
何葭几乎想拿脑袋碰墙:“埃立克,我跟你说过多少次,那只是个男性朋友。”
埃立克笑意更深:“这恐怕只是你的想法,不是他的想法。我看他至少有把关系进一步发展的打算。”
何葭懒得再说。这是电梯门打开,埃立克很绅士地扶住电梯门,让何葭先出去。
新年快乐!
新年新气象,发大财~~~~
后来的细节对话很精彩,钱仲明肯定是喜欢葭葭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