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晚梁浩然和夏宜不欢而散。因为时间太晚,夏宜最后不得不中断谈话,把他催走。他走后夏宜拿着扫帚清理残局,心里为那一套自己精心挑选的瓷器感到可惜。她同时心怀侥幸,希望这一次能够有漏网的残余分子留在体内,并生根发芽,到时候他也只得无可奈何地接受现实。
也许确实是年龄不饶人。年轻的时候就想着不要它偏来,现在这个年纪,想着要却又偏偏不来。
以后的日子他们谁也没心情做爱,见了面就讨论这个问题。夏宜坚持自己的观点,认为自己完全有能力独立抚养这个她想要的孩子。而梁浩然的态度很坚定,生孩子可以,他要名正言顺地做她孩子的父亲,也就是说,他要离婚,跟她结婚。
他说: “ 到时候你爱生几个就生几个,生到你不愿意生为止。 ”
夏宜原以为,生孩子总比结婚要容易,现在看来并非如此。她就纳闷,这世界上无数的二奶的孩子是怎么来的?她的这个学生是不是太优秀太出色了?当初她教他的东西,他就那么认真地贯彻施行。当初她对他说: “ 不要以为戴套只是保护女人,也是保护男人。你怎么知道跟你上床的女人有什么病史?你不想年纪轻轻就做爸爸,麻烦上身吧?不管是生病也好,生孩子也好,那可都是一枪中彩,你千万别心存侥幸。 ”
好了,现在他把自己保护得风雨不透,连她都插不进去,这是她的幸或者不幸?梁浩然的大脑结构怎么就跟别的男人不一样呢?他怎么就那么一根筋呢?她直接拿这个问题来问他,他看她一眼,一副忍无可忍的表情: “ 你不是我,当然不知道我的苦衷。我已经快崩溃了你知道不知道?现在这种状态对谁都不公平。我不想再骗孟小芸了,我恨不得立刻跟她讲清楚,然后离婚走人。 ”
夏宜倒吸一口凉气: “ 阿浩你别乱来。你要真那么做,那我孩子也不要了,你我也不要了,我买张飞机票去亡命天涯。 ” 他怎么这么天真?他还真以为他摊了牌就可以说走就走?离婚这么简单这世界上一半的律师都要失业。
“ 你究竟怕什么?我是老虎吗?跟我结婚你就怕成那样?” 梁浩然又要发脾气,“你知道不知道我已经快疯了?你知道不知道怕一张口叫错人是什么滋味?你知道不知道说违心的话做违心的事是什么滋味?我现在睁开眼怕看到她,闭上眼怕自己乱说梦话 —— ”
夏宜叹口气,安抚他说: “ 阿浩,我跟彦成这种状态已经是千古遗恨,我不想你和你父亲为了我父子反目。 ”
梁浩然心中有疑团扫过。他用怀疑的目光看着她,问: “ 你是不是有什么事瞒着我?我家老头子找过你?他跟你说些什么? ”
夏宜摇头否认。
梁浩然说: “ 你根本不用考虑那个男人。当年他逼死我妈,我那时才十四岁,他是我法定监护人,我不能自立,没办法离开他。可是今天,我凭什么要听他的?他愿意认我,那我看在我血管里还流着他的血的份上,就认他这个父亲,如果他不认我,我随便他 —— 我不稀罕他身后的那个破集团,他爱给谁给谁。 ”
夏宜头大如斗。他们父子的恩怨,早在他十四岁那年就种下,可是为什么今天要她来承担这个恶果?他在他十四岁的时候,心理上直接从一个小小少年跨入了成年人的行列,于是他在真正成年以后,潜意识里,他不断地回头去寻找他曾经失落的世界,所以他的内心里,永远都有着幼稚的一面。也许这幼稚的一面,永远都不能随着时光的流逝而变得成熟,因为那段时光,在记忆的深处,已经风干成化石。
当纯真演变成化石,这是好还是不好?他为什么不变得 “ 成熟 ” ?他为什么不变得圆滑?他为什么不变得势利?他打动她的,不就是这一点吗?可是为什么如今使她烦恼的也是这一点?
夏宜懊恼至极,有一天跟梁浩然辩着辩着,突然笑起来,跟他说: “ 我发现目前来讲我们两个人的情形就象国外的议会辩论,要么不碰面,碰了面就没完没了地长篇大论。为了让这种感觉更真实一些,我们用英语说吧。 ”
梁浩然下结论: “ 如果你做议员,干一届就给人选下来 —— 逻辑混乱,思维不清,还不具备正确的价值观。 ”
夏宜说: “ 我不过是想要个孩子,怎么到你这里就这么困难?说句实话,我还真不一定能生出来 —— 如果我真的怀不上,现在讨论的一切不都是扯淡吗? ”
到这个时候他们已经讨论了半个月没有结果,两个人都有些屏不住了。看到夏宜软下来,梁浩然也就不再坚持。他知道她虽然没他那么容易发火,可是犟起来也是很犟的,轻易不会改变自己的观点和决定,这样拖下去毫无意义。最后他妥协,把这事放在一边,上床 “ 亲密无间 ” 地做爱。
他们两个,最后认低服软的总是他。反正如果她真的怀孕,生下来还要十个月,到时候总会有办法的。
有一天梁浩然拿出一张小小的塑料卡片交给夏宜,说: “ 七七,这张卡你收着。这个账户在一个香港贸易公司的名下,你用这张卡可以在网上,或者全球任何一个自动提款机进行转帐,提现,支付各种帐单。 ”
夏宜拿在手里看,是香港汇丰银行的银行卡,同时交到她手里的还有一只大信封,她打开来看,有香港会计师的姓名电话地址,银行账户网上操作程序说明,提款机使用的密码以及支票簿若干本。
梁浩然接着说: “ 我打听过了,这家银行在加拿大的大城市都有分行,这卡在那边是可以用的。你可以在支票簿上用你的签名。 ”
那么说,梁伟华说的都是真的。夏宜想起他们重逢后他的那次香港之行,莫非就是办这事?她感到一阵头皮发麻,冲口而出一句话: “ 阿浩,你这样很危险。 ”
梁浩然盯着她看了几秒钟,才问: “ 你这话什么意思? ”
夏宜垂下眼帘,几秒钟后才抬起头来反问: “ 你这卡是什么意思?这些钱是怎么来的? ”
梁浩然说: “ 你放心,这些钱百分之百安全。 ” 说着他从信封里拿出一刀文件,全是英文的,说, “ 你在打叉的地方签名,这间公司就在你的名下,我已经委托了会计师照料。万一将来我有什么事,你跟这个会计师联络,让他帮你把公司注销,把钱转出来 —— 对了,这个会计师普通话不那么灵光,你最好跟他说英语。 ”
夏宜把卡推到他面前,说: “ 阿浩,你给我家用,我接受;这个东西我不想要。小心驶得万年船,这是到任何时候都颠扑不灭的真理。我只想你这一辈子平平安安,不想你出什么事情。 ”
梁浩然紧绷的脸笑了笑,问她: “ 我们老头子是找过你,我猜得没错吧?他对你说些什么?是不是恐吓你?我说过,你就会对我凶,碰上个流氓就能把你吓成这样! ” 他把卡又放回到她手里,说, “ 你放心,我咨询过专业人士,这钱绝对是百分之百的安全。 ”
夏宜说: “ 安全不安全在其次,问题是我不需要。 ”
梁浩然坐到她身边,说: “ 七七,你别打断我,听我把话说完。悠然的死,给我触动很大。现代社会,这种年代,意外的事情随时都有可能发生,飞机失事,车祸,甚至游泳爬山,都有可能致人死地。不管怎么样,目前来讲,我的合法妻子是孟小芸,我名下的财产也好,我的保险也好,受益人都是她。一旦我出现什么意外,你得不到任何保障。我们现在这种情况,也许不知道什么时候你肚子里会有个我的孩子。我的孩子我来养,就算是我尽不到人力,在金钱上也要保证他/她。 ”
夏宜听得心揪起来,她看住他问: “ 阿浩,我怎么越听越觉得毛骨悚然。你没事吧? ”
梁浩然笑笑说: “ 你也忌讳这个?我以为你那么想得开的人不会在意谈这个。你放心,我没事。我说的一切,都是说在万一的情况下。其实我名下,除了那套房子和那辆跑车,没有多少财产。当年我们老头子说,进出口公司的可分利润,百分百给我,那是带附加条件的,给我是给我,可是在一个他可以监督的账户里,我只有使用权 —— 如果我往外转款,一举一动都在他的监视之下 —— 孟小芸的开销也从那个账户里支出。我那个时候神志不清,就这么被老头子忽悠了一下。他说在孟小芸生了孩子后,就把进出口公司的股权全部过户到我的名下,七七,这么说吧,如果这些权力要用你我一生的幸福去换,那我宁可不要。 ”
夏宜咬住嘴唇,沉默了一会儿,抬头问: “ 你确定如果你们老头子发起狠来,这些钱不会让你去坐牢吗? ”
梁浩然摇摇头: “ 不会。我保证不会。你放心,我没有做什么违背良心的事,只不过是拿回一部分本来就属于我的东西。 ”
夏宜说: “ 我签。 ” 她每一页地检查,在该签名的地方签名,然后起身到书房,把自己的护照复印几份,合并起来交给他,问, “ 阿浩,我能给你什么? ”
梁浩然盯着她的眼睛说: “ 我要你发誓,只要我活着一天,你就不可以从我的生活中消失。七七,你对我有什么不满意,有什么要求,你跟我说,我能做到的一定会做,做不到的也会想办法去做。但是如果再有象上一次大逃亡的事情发生,我是一辈子都不会再原谅你的 —— 这是我的底线。 ”
如今每个人都有底线,好像就是她没有。
梁浩然自己松动起来,笑着说: “ 你发誓也是白发。你说让你指着什么发誓?上帝?真主?我发现人没有信仰也是很可怕的事情。我在海外的一些中文论坛上经常看到一些中国人指着自己的父母和孩子发誓,感觉很恐怖。我这个人一向主张,自己做事,罪不及父母和孩子,你犯错就犯错,连累连累上帝也算了,反正他老人家大能,也不怕被连累,可是父母和孩子何辜? ”
夏宜说: “ 好吧,我指着我的良心发誓,我绝对不离开你,除非你先离开我。 ”
梁浩然讽刺她: “ 良心?你这个女人最缺的就是良心。 ”
夏宜打他一拳 , 倒在他怀里。梁浩然搂着她说: “ 七七,你说我自私也好,无耻也好,我只想让你明白一件事,只要 我活一天,你就必须陪我一天,我是一辈子都不会放你的。如果我真的死在你前头,你就回加拿大去,找个忠厚老实点的老外嫁掉,平平安安地过你的日子。这片土地不太适合你,你不要在这边死撑。 ”
夏宜笑一笑: “ 今天我们两个要互相交待后事吗?那么如果我死在你前头呢? ”
梁浩然说: “ 那我帮你远远地看着彦成,直到他能够自立。如果你真能留下一个我们的孩子,我一定把他/她养大。 ”
夏宜问: “ 如果你老婆不同意怎么办?不如孩子交给我父母或者我姐姐,我姐姐肯定会把我的孩子当自己的孩子养。 ”
梁浩然坚定地说: “ 胡说八道。我自己的孩子自己养,不需要别人代劳。如果那个时候我还有老婆的话,她不同意我为自己的孩子负责,那就只有离婚一条路可走。 ”
夏宜嗔他: “ 不要整天想着离婚离婚,你以为结婚离婚像演戏一样容易? ”
梁浩然苦笑一声: “ 我现在彻底地知道婚姻到底是什么。 ”
婚姻是分享与承诺,当你还没有做好准备要分享的时候,就不要轻易承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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Great story! Even if it is sad ending, I can still take it with strong nerve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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