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是2006年11月8日下午2点。立冬后的第一天,窗外风雨如晦。
杜克大学的中国留学生的申诉终于有了结果,Tang获得硕士学位而能不失尊严地离开杜克。从八月开始到现在,将近四个月的艰苦申诉,独自面对势力庞大的官僚机构,在美国的中国学生里,仅此一人,倘若这样不退缩的人多一些,类似的事情一定会少很多,中国留学生的日子也会好过的多。作为参与者之一,了解一个素不相识的人并能给予一点帮助,多少有一点点成就感。
这四个月的经历肯定了我对美国这个社会的运作方式的理解,也让我多少明白了为何经历了这么漫长的历史,中国人在美国始终处在边缘的境地。很多时候,使得我无比沮丧的并不是我的对手,而是我的同胞。这个申诉的过程,之所以无比的曲折复杂,决不是因为杜克的难以对付。事实上,杜克的妥协要比我预期的更容易,这个事情还没有到达全国主流媒体就已经结束了。
如果以理想的方式预期,假若杜克大学的中国学生会,以杜克全体中国学生的名义,联合杜克研究生会,本科生学生会,教授协会,当地华人团体,义正辞严地发表声明支持Tang并向杜克校方强烈抗议,同时向地方和全国主流媒体发布消息,以公众舆论媒体报道和法律诉讼的可能迫使杜克公正处理。这不但是Tang申诉取得胜利的机会,也是全美华人增强凝聚力,向他们仰慕的主流迈进的机会。原因很简单,在这个社会达尔文主义盛行的世界里,对主流不产生压力的群体,是不招主流待见的!
很可惜,杜克中国学生会和当地华人团体和我自己的中国学生会的作为,让人不忍评论。只引两句话吧,一句是即使杜克摆明了就是歧视,我们也没有资格过问;另一句是,我们要无条件地尊重杜克的学术决定。这是我周围的人说的,我相信这两句话颇能代表一些中国学生会的观点,我甚至有理由相信这两句话也是中国大使馆的观点,否则那个不知是大使参赞还是领事的衰人不会接到求助以后屁都不放一个还要去杜克联络感情增进友好关系。
我在听到这两句话之后,无条件地放弃了在美华人可以团结起来的幻想。道不同不相为谋,原来如此。
所幸并肩战斗的朋友,虽然稀缺,但是有一个就够了。战友这个词,说出来让人充满了骄傲。
这个申诉的结果,不是杜克终于认识到错误的结果,而是顾及杜克声誉的情况下不得不让步的结果。认错和认输,这中间的差别,相当大。
很多人,是不讲道理的。对付不讲道理的人,唯一的办法,就是使用暴力手段把他们打得不得不坐下来讲理。当然,暴力不见得一定是把人暴打一顿,民意,也可以是相当暴力的。
我厌恶暴力,所以我也并不喜欢以暴力手段压迫别人讲理,力胜而理不胜,我们始终跳不脱同样的一个逻辑。无奈的是,以暴易暴,似乎是我们面对强权唯一的选择。
年少时幻想快意恩仇,所以喜爱金庸,喜爱那种谁更强谁就有发言权的世界。然而这种童话世界里面的暴力下的公正和公平越来越不可企及,渐渐地更喜欢古龙,小李飞刀的无奈,常常与我更接近。
接着写论文!
另外想补充一点,社会达尔文主义之所以有着其内在的自相矛盾而无法成文真正指导我们行为的准则,是因为所谓的强使群体和弱势群体这个简单的二元对立其实是很不准确的概括,Tang的例子告诉我们的是,所谓的弱势群体恰恰是很强势的,或者说,可以很强势。只有一个人先把自己放在了弱势的地位,肯定了自己在这个简单二元对立中的相对位置,随之而来的对权威的无条件服从才是弱势群体形成的条件。
我所试图达到的,是脱离了简单二元对立的一种状态,如果有限的词汇让我不得不使用这个被用滥了的词,我愿意称它为平等尊重的状态。
我同意你说的公平公正的社会是很难实现的,我不过是尽我所能,知其不可而为之罢了。
当然这其中必须有个前提:各种群体的利益是互相纠结并在某一点上互相影响.若迫害者的利益可以完全独立于受迫害者的而存在,则后者无以生存.所幸这个社会的各种利益关系总在不同程度地趋向复杂和盘根错节,这给予不同的群体可能的多种机会去寻求对方的要害而达到击中对方的目的.
这进一步要求受迫害者必须具备顽强的生存能力,以强势的姿态和行动去搏击,从而将自身利益最大化而达到生存的目的.
这样看来,理想的公平公正的和谐社会是很难真正实现的,因为各种利益群体的斗争无法平息.如果一个完整的社会中各群体的思想,一种能够在利益上趋同或者维系某种程度上的平衡或者在某种理念上趋同的思想,能够存在,则和谐的公平公正的社会或许能够因之实现.然而这种理想化的状况几乎是不可能存在的,因此我们的社会总在各种利益关系的纠缠中存在和发展.对于我们所有置身其中之人,强者生存的社会达尔文思想是我们不得不坚持的,如此,弱势者才能改变自身的生存现状况,社会在此弱肉强食的生存游戏中发展,利益关系的种种纠结亦反过来给更多的弱势群体提供更多的抗强的机会.
另外,谢谢你在我一起来的贴子下面的留言。我给你回了,怕你不回去,专门跑来告诉你一声,并且道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