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童年记忆

(2011-05-11 13:48:12) 下一个

随着时代的变迁,我们心目中原汁原味的北京已渐行渐远。怀旧的情怀成为我们承上启下继往开来的桥梁。北京已成为国际化大都市,发生着日新月异的变化。

说起北京永远是没完没了,而老北京又不能不让人魂牵梦绕。我出生在西城西什库,3岁跟随父母搬家到东城南下洼子19号。听老人讲这里是清朝某王爷的府邸,50年代初院内还保存着假山、月牙湖、凉亭,后因建房都拆除了,尽管如此,保留下来的大院格局,仍然依稀可见当年主人的辉煌。我们搬去时那里住着24户人家。那个宅子很大,一共有五个院子。临街的门两侧是一对方形的石狮,推开门迎面是一个影壁,影壁后有一个院子,往里走才进入正门。一对圆鼓型的石狮子坐落在紫红色的大门旁,我们天天在上边坐着玩,都给磨得锃光瓦亮。进大门后左手是带廊子的门房,右手是个独立的小院。走下台阶,外院只有南房、北房,靠西边的北房前,有石桌石凳。院子很大,种着一颗大核桃树,那是我迄今为止见到的最高最大的。每到核桃成熟时,男孩子就爬到树上用竹竿够核桃,我们女孩就提着水桶在树下捡。核桃树上的洋拉子是圆的,跟核桃皮一样是青绿色的,蜇一下皮肤立刻就红肿起来,火烧火燎的疼。那时家家都会分到一大桶核桃。要是把核桃扔到火里一会儿就烧熟了,流着油,可香了。

从大门台阶下来,是一条细长的小石子路,穿过外院和中院一直通到里院。所以现在每当走在公园的石子路上,我都会感到很亲切。在这条小路上,我们玩儿人人都喜欢的游戏山羊。孩子们躬着腰充当山羊,依次排开间距,只见小伙伴全神贯注一路助跑,然后按住山羊用力一撑,勇敢地一跃而过,再迅速起跑,跨越下一个目标,甭提有多投入了。我们跳山羊时经常会引来家长们围观助威。加油!加油!”的喊声在院子上空回荡,那情景就像是在进行激烈的体育比赛。

小路的东边,上几层台阶有个小跨院,北屋住着郭大妈一家和陈爷爷一家。郭大妈和陈爷爷是我非常敬重的两位老人。每天放学一进小院,我都会大声地喊郭大妈、陈爷爷,我回来啦。两位老人热情地招呼我,陈爷爷总是笑着调侃说秀才回来啦?逗得我哈哈大笑。陈爷爷身材高大,和蔼慈祥,留着长长的胡子,我总是欠起脚把他的胡子编成小辫儿。他的书桌上摆放着一摞一摞的线装书和一个很大的毛笔架,上面挂着粗细不一的毛笔。我经常站在陈爷爷身旁,看老人家兴致勃勃地挥毫泼墨,吟诗作画。此时,纸墨飘香,浓浓的书卷气弥漫在房间的每一个角落,感染着我这个无知少年。郭大妈眉目俊秀,小巧瘦弱,头发梳得光光的,用梳头油抿在耳后,透着那么精致整洁。她家的花砖地永远像打了蜡一样光亮。只有我受宠,享有在她的花砖地上欻拐的权利。郭大妈最会做面食了,她蒸的小兔子、小刺猬活灵活现,让人垂涎欲滴,当然我也没少解馋。我是她的小帮手,帮她提水、倒脏土。有的时候她身体不舒服,我就在她的指点下,用铜钱沾上水在她的前胸后背和脖子前后上下来回刮,刮出一道一道的紫印时,她就感觉身上轻松多了。郭大妈喜欢我,跟我说做我的干闺女吧,其实,我早就把她当亲人了。我们小院有一颗白桑椹树,靠南墙根还有石头凿成的喂马槽和饮马槽,里边种着鬼子葁,一茬一茬的鬼子葁腌制后是喝粥的小菜。我们家住东房,门前种了一颗玫瑰香葡萄,夏天我们就坐在葡萄架下写作业温习功课,耳边不时传来陈爷爷那韵味十足的轻声吟诵。

      沿着小路往里走就到了中院,它最讲究。北房有很宽阔的汉白玉外廊,前墙十分高大,上面雕着葡萄及枝叶的图案,连绵不绝,似为一体,外廊上面是拱形的,从前面看就像一座座圆门,中西合璧,别样独特。廊子是花转地,进深有3宽,两边是高台,上边摆放着自家养的花草。火红火红的石榴花、市场上很难买到的无花果、还有生命力旺盛的橡皮树,至今都深深地印在我的脑海中。靠东墙有一棵柏树,最让我留恋的是那又高又大的藤萝架。春天,茂密盛开的紫藤萝,一串一串悬挂在藤蔓间,就像一串一串的小灯笼随风轻轻摇曳,招来成群成群的蜜蜂,嗡嗡地采蜜。藤萝花蕊是甜的,有的人把藤萝花摘下来,用花蕊烙藤萝饼吃。深秋,藤萝角熟透了,就会自然开裂,落下一地藤萝子,我们捡回家,用它缝包儿。要是把橡皮筋拴在藤萝架的柱子上,一个人就可以跳皮筋了。藤萝前方东西各有一棵白丁香,一棵紫丁香,吐露着沁人心脾的芬芳。两棵丁香之间有一个低矮的长方形的石桌,比乒乓球案子大,在这个不标准的案子旁,孩子们排队等着打乒乓球。寒暑假期,不管男孩还是女孩大家一起在藤萝架下摸瞎子、打擂球。每到五一劳动节、十一国庆节天安门放焰火,我们就爬到藤萝架上去看放花,藤萝树就这样记载着我们欢歌笑语的童年和少年。香气袭人的白丁香,硕果累累的红石榴,挺拔高耸的绿松柏,典雅俏丽的紫藤萝,拥抱着一群群愉悦玩耍的孩童,恰似一幅温馨自然的图画。谁能说这儿不是人间仙境?

通往西院是个圆形的月亮门。西院也是一溜有着雕花外廊的高台阶的北房,东西各有一间房。廊子下有枣树和柏树,还有假山和一个粗大低矮的缸,想必当初是用来养鱼或栽盆景的,晚上还能看见刺猬在爬行。西院环境优雅宜人,也是我们经常嬉戏打闹的地方。那个年代不讲计划生育,每家都是35个孩子,从来没有寂寞的时候,小伙伴们在一起拽包、跳皮筋、玩电报、放风筝……。下雨时,我们就在廊子上踢毽子、玩撒棍儿。有时我们还帮西院的大妈大婶做补花、穿书页,个个都是小能手。玲珑石旁、松柏树下留下了我们欢蹦乱跳的身影。

我们院的孩子自我约束的能力都很强,放学后都是先完成作业才聚在一起玩,学习上也是互相帮助,根本不用大人操心,我们玩的也是花样翻新。大一点的孩子们还自编自演木偶戏,把桌子用床单遮住当舞台,自己的玩具当道具,幕前面的孩子拿着玩具表演,幕后的孩子有生有色地配音,王二小打虎宝船渔童都是他们的得意之作,我们这些观众坐在小板凳上聚精会神的看他们惟妙惟肖的表演,演到精彩处我们都使劲儿地鼓掌。

记得小时候北京的冬天特别冷,厚厚的棉衣棉裤都挡不住刺骨的西北风。屋子里要生煤球炉取暖,玻璃窗上结满了形状各异的冰花,家家的烟囱出口处都挂着冰柱。漫天飞舞的雪花飘飘洒洒给万物披上迷人的银装,把我们的院子装扮得更加漂亮,空气也格外清新凉爽。活泼好动的我们尽情地在雪地里追逐着,滚雪球、堆雪人、打雪仗好不热闹。我们的小脸冻得红扑扑的,身上都落满了雪,变成了一个一个雪孩子······

时间在不经意间流逝,我的童年、少年、青年还没有来得及细细品味就已悄然而过,在下洼子生活的日日夜夜、岁岁年年,曾经的童真童趣,留下的是不尽的向往和眷恋,无论经历怎样的沧桑和变迁,我都会由衷的赞叹:那是多么美好幸福的时光啊!

    今天的我已经退休步入了中老年,但儿时那段如诗如画的生活依然历历在目,鲜活的在我的记忆里跳动,给我平淡的人生平添了许多乐趣、许多滋味、许多色彩,也铸就了我平和的心态,恬淡寡欲,悠然自得,这种快乐已注入我心田,让我受益一生,也会陪伴我永远。走过了许多城市,北京依然是我的最爱,下洼子19号依然是我心中的乐园……

                                                                                                                                                                                                                                                

                                                                                                                                                         后记

      都说鼓楼前一家清真老店的酱牛肉和烧羊肉味道纯正,一大早我坐上107电车直奔鼓楼方砖厂。排队的人还真不少,热气腾腾的酱牛肉、烧羊肉、酱牛蹄筋每样称了一大块,烧饼还得等半小时才出锅,与其大冷天站在那儿挨冻,不如迈开腿旧地重游,进方砖厂西口一直往东走。也许是小时候个子小视野有限,觉得方砖厂胡同特别长,今天没走几步就到了胡同尽头。路东有一家清真小吃店,开店的老板姓金,是我小学同学,我还在他家上过学习小组呢。小店挺干净,买了10个刚出锅的芝麻烧饼,而后向北一拐就是南下洼子,我要回到19号去追寻儿时的踪迹,自从67年搬出至今已经41年了。站在19号院子里,我满眼热泪,简直不敢相信这里是我曾经的家,我们曾经的乐园,它全没了当年那迷人的景致,大大小小的自建房参差错落杂乱不堪,让好端端的一个大宅子完全改变了模样,我都不知该怎么走才能进到院子的深处,有的地方窄的只能容下一个人,曲里拐弯就像走进了迷宫,当年玩耍嬉戏,给我们带来无限欢乐的藤萝架也荡然无存,让我好心疼,我不想再往里走,我知道越往里走我会越失落,还是让美好的过去保留在我的记忆里吧。

一路上我都在想:难道19号真的变成了真正意义上的大杂院了吗?就这样随着时代变迁而变迁,而消失了吗?我的心在哭泣。   
(朋友的作品,我很喜欢,保留在我的 博客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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评论
loonlinda 回复 悄悄话 我曾住在北京西城区二里沟朝阳庵,07年带着孩子回到阔别38年的家,别提了,全是加盖的小房,原来的家不知道住了谁,他们不在家,但门口多了道防盗门。大院子乱七八糟,看得我直想哭。。。。
loonlinda 回复 悄悄话 写得真好。
思路花雨 回复 悄悄话 文章写得真好!童年记忆印象最深的就是自己曾住过的地方,我童年住过的小院我一生都在怀念和留恋。那里留下很多美好的回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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