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0年前的1975年秋,记得农场放映队来连队放映电影——《决裂》。故事的情节早已忘了;只记得葛存壮饰演的一个人物在课堂里反复讲述“马尾巴的功能……”。马尾巴到底有什么功能直到电影结束也未交待,所以还是不知道马尾巴究竟有什么功能。
然而,一次差点酿成惨剧的亲眼目睹却让我领教了“马尾巴的功能”。
次年冬季,我等一行四人前往山东农科院学习取经。上世纪七十年代的山东济南与现在当然不可同日而语,但有别于上海的异域风情还是让我们大开眼界:宽敞的大街上,骏马(驴、骡)套着大车,有的在飞奔,有的在溜达,每匹牲畜的屁股后面都有一个集粪袋,以防牲畜的粪便污染城市的市容;车上还备着牲畜所必须的草料——如同机动车的燃料;车上的赶车老汉身着黑色棉袄或者盖着一床黑色的棉被在呼呼酣睡(之所以是黑色怕是耐脏的原因吧),那马(驴、骡)车自会按照主人的旨意顺利抵达目的地,让我们这批很少有机会来到北方的南方人感到十分的新鲜和好奇。
办完了该办的事,返程车票定在了当晚,我们决定打打牙祭,于是济南郊外一家小小的餐馆让我们4个上海人“包”了下来——因为餐厅只有我们4个人在用餐。
望着墙上的餐谱,口里念着菜名:“德州扒鸡”、老板回应:“没有”;“黄河大鲤鱼”——“没有”;“红烧肘子”——“没有”
…… “老板咋回事,为什么啥菜都没有?”我问。
老板:“实在对不起,本店荤菜只有“白菜肉片,生炒鸡蛋,蔬菜随意……”
“那你墙上为啥挂着这么多令人唾液欲滴的菜谱?”
“哎。现在这个年景,有几个能上的起馆子的啊,这些菜谱开业就写上,开馆子总不能没菜吧?已有好几年的光景了,实不相瞒,除了你们还没有谁点过菜谱上的菜,因为俺农民吃不起,俺馆子也不备这些菜,敝店还是第一次有上海大城市的客人光顾,让你们委屈了……”
是啊!老板讲得可是大实话,四人帮刚打倒的1976年冬,一切副食品都是凭证供应的,你叫老板到哪去搞大鱼大肉?再说了,在那食不果腹、衣不遮体的北方农村又有几个会下馆子呢?即便我们这些“大上海”来的客人,不也是专挑鸡鸭鱼肉点吗——因为身处农场的我们的生活状况也不见得好到哪里去。
“好了,白酒一壶,白菜肉片、生炒鸡蛋人手一份。外加一人一个馍(那时北方没有米饭供应的)”
妈呀,那烈性劣质白酒,一口下肚浑身发烧,辣的牙都龇不拢、辣白菜、辣鸡蛋——反正北方菜离不开“辣”,算是让我们大开了眼界。管它呢,家里日子也不过如此,何况都是三十刚出头的壮年汉子,风扫残云如卷席,一会儿,酒足饭饱,扔给了老板十元钱——不用找了,够大方的吧,须知当时我们的工资也就24元钱啊!
一行四人踉踉跄跄地走出了店门,来到了大街上,漫无目的的闲逛着……一匹高头骏马套着一辆大车在悠闲的低着头、吃着草料,不时地晃动几下尾巴,一副旁若无人的样子。
微醉的我们来到了马车旁,端详着马车的结构,脚步不知不觉的挪动到了骏马的身后,啧啧称赞骏马那黑白相间、又粗又长的尾巴煞是好看。话题自然聊到了“马尾巴究竟有何功能呢?” 我们中的一位仁兄嘴里说着,右手很自然地就向马尾巴撩去。说时迟那时快,话音未落,刚才还在专心致志吃着草料的骏马突然抬起了它的右后腿朝我的同伴飞起一脚,那铁掌狠狠地砸在了同伴的大腿根部股沟处……就差那么一点点啊……否则后果难以预料。
一下子我们的酒全醒了,只见同伴大汗淋漓,倒在了地上,查看伤口,铁掌踢穿了同伴的外裤和棉毛裤,伤口鲜血汨汨外流,浸湿了衣裤,这时正好过来一辆“倒骑驴”三轮,扶上同伴,四人上车,口中狂喊:“去医院、去医院……”好在蹬三轮的仗义,飞速向前。好在医院近在咫尺,转眼就到,好在大夫手脚麻利,消了毒、缝合了伤口,我的同伴稍事休息,待血止住后总算转危为安了。
这时的我们懊悔呀,如果不在餐馆用餐,也许……;如果不贪杯、也许……;如果电影《决裂》里让老教授将马尾巴的功能讲透彻,也许……,哎,“如果”永远是如果。也许永远没有“也许”。
“倒骑驴”送我们到了火车站,晚餐还是开水就馍吧,三人搀扶着同伴,上了火车,找到列车长要了一个卧铺,有惊无险地结束了山东之旅。
终于知道,马尾巴除了有“御寒、清扫、平衡……”的功用外,还有“免遭自身受到侵害的防御”功能,当然为此付出的代价也是刻骨铭心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