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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为爱?(四十二)

(2005-11-10 01:59:53) 下一个

阿静又开始在本子上划“正”字,她想,三个月,捱过三个月以后就好了。

她自卑,在街上都是低着头快步走,不敢与人对视,怕和人交流。

她找了份工作,因为神思恍惚被炒掉,再找了份工作,又因为漏洞百出被炒掉。

她常常做噩梦,半夜惊醒一身冷汗,习惯的想去拉那只温暖的手,一摸却什么也没有,
然后独自流泪到天亮。

她把陈枫的照片全部烧掉,把所有他用过的东西都扔掉,换了床单被罩和枕头,让家里
不留一丝他的气味。

但他仍无处不在。

他在她心里,她没办法把心也扔掉。

 

三个月过去了,她什么也没能改变。

已近除夕,家家户户正准备过年。辛苦了一年的人们购年货,买福字,贴对联。各处商
场都在打折,里面人头攒动,生意兴隆。整个城市张灯结彩,鲜花爆竹,一片喜气洋洋
的祥和气氛。

只有阿静一个人孤苦伶仃,有家不能回,独自在昆明过年。

除夕的晚上,她煮了速冻饺子,开了一瓶红酒,把自己的照片放在桌子对面,对着照片
举举杯子:“阿静,新年快乐。”

她一边流泪一边饮酒,不知不觉喝光了一瓶,饺子却一个也没动,吐了多少次也忘了,
最后昏昏沉沉睡去,直到大年初一下午才醒来。

头重脚轻,胃空口干,她挣扎着走到卫生间,拧开水龙头咕嘟咕嘟喝了好几口生水,洗
了把脸,擦脸时看到镜子里的自己,眼睛红肿,面容憔悴,头发蓬乱,瘦而苍白,像个
老太婆。

慢慢的,慢慢的她顺着墙壁滑了下去,泪无声的流,往事一幕幕如电影般从眼前闪过。
其实七年前她就该死了,苟延残存活到现在,又能有和陈枫那几日的幸福生活,已经是
很奢侈了。

她记得戒毒那几日陈枫开了不少安眠药,因为不起作用也没有吃。翻遍整个屋子,居然
凑了有半瓶,又开了一瓶红酒,此时已经夕阳西下,天色渐渐黑了起来,阿静的心也如
同这冬夜一般不见光明。

她想,就这样吧,我已经努力去活了,实在是生不如死,不如不生。

阿静把那半瓶药和红酒一起倒在了肚子里。

 

她没死成,宋辉救了她。

宋辉心事重重的看着躺在病床上的她:“阿静你不能这么做,你这么做太对不起爱你的
人了。”

她潸然落泪:“活着太痛苦了。”

“有人比你还要痛苦,可是他还努力活着。”

宋辉缓缓给她讲了事情的经过,是陈枫让他来的,陈枫给的他阿静家钥匙。

 

宋辉并没有给陈枫那两万块钱,陈枫是给宋辉打过电话,他也是想看宋辉能不能先还一
部分回来,但当时宋辉的网络公司倒闭了,又借了点钱开了个酒吧正在苦苦挣扎,他听
到这些以后便咽下去了想要说的话,没提这事。

送阿静进戒毒所之后,陈枫兜里只剩下了30元。戒毒所在郊外,周围有一些村落,陈枫
本想随便走走散散心,想想下面怎么办,顺步走进一个村子,看到一队人正排在一辆献
血车前,他走过去,发现是个血头,村子里不少人在卖血。

陈枫不是不知道卖血的危害性,他也犹豫了一会儿,最后想不会那么巧,那么多人卖过
都没事,几率应该非常小。而且当时真的是太缺钱了,阿静戒毒的时候发脾气摔了不少
药,那些药都很贵,大伯躺在病床上已经动了手术,妈妈让他再多汇一些过去,当年不
是大伯从微薄的工资里拿出那2000元钱,他根本就上不了大学。

陈枫只是想先把眼前这关过了,他马上就会去找份工作,以他的能力很好找到工作。于
是他把胳膊也伸了过去,暗红温暖的血流过针管,400CC,那是一份绝对健康鲜活的血
液。他拿着那叠票子,给自己留下二百,剩下的都汇给了家里。

事情就是这样,往往是人的一念之差就会改变整个人生。

也可以说,这就是命运的安排,人不过是按照命运指定的路,茫然不知的走了下去。

那次的卖血事件一直是陈枫心中的一个阴影,让他隐隐觉得不安,去广州出差的时候,
他下定决心去了一趟医院做检查,因为阿静马上就要出来了。

三个星期后,离开广州前,他接到了确诊通知——HIV阳性。

 

其实后来陈枫根本就没去上班,从广州回来他就辞了职,谁也不知道那段时间他是怎么
熬过来的。阿静回来两个星期后,他认为她已经没问题了,身体全好了,于是提出了离
婚,离开了阿静。

过年前,陈枫给宋辉打了个电话,把事情全部告诉了他,他想拜托宋辉一件事,让宋辉
去昆明陪阿静过完这个年,他知道她一定不会回家,一定是孤零零一人,他知道这个时
候人最低沉,最脆弱,最难过,因为他也没回家,他也是一个人渡过。

宋辉答应了他,而且还多做了一件事,他告诉陈枫,酒吧现已好转,有了稳定的收入,
那两万元钱,算是陈枫的入股,他每个月都会把分红汇给陈枫的妈妈。陈枫沉默良久,
说了声谢谢你。

 

最后宋辉对阿静说,其实这件事情,不该告诉你,不该让你背上沉重的负担,但是你如
此不珍惜生命,实在让我觉得失望和心痛。人活着,不只是为了自己,也是为了所有爱
你的人,包括你的父母家人。死是件很容易的事,但你有没有想过活着的人呢?

 

我在丽江,曾无知的认为阿静给了我太多意外和打击,让我无法招架、筋疲力尽,现在
我才知道,与阿静当时的情况相比,我那些打击如飞灰尘埃,根本不值一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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评论
氷点 回复 悄悄话 “人活着,不只是为了自己,也是为了所有爱你的人”--非常喜欢这一句。
既然活下去,就要努力让自己快乐,也是为了让爱你的人们因你而快乐。。。。。

谢谢暴风雨的好文^_^
11Roses 回复 悄悄话 波瀾万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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