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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镇旧事(2)

(2009-09-12 19:20:59) 下一个

人们茶余饭后议论着的陈大少爷的婚事今天就要开始了。由于是长房长孙结婚,按照小镇的习惯,新房就做在了陈家大院前排房子的最东端,有两间房子,外间是会客室,里间是卧房,房间里是几件新买的红木家具。屋子门外,是一颗柿子树,每年秋天,树上结满了柿子。 小镇有个习惯,只要是小镇上有喜事,那这家的邻居和同姓家族都要过来或忙帮做事,或过来搞活气氛。这天,陈家奶奶早早地就把家里前后院子打扫得干干净净,门上贴了大大的红喜字。 早上7点不到,街坊邻居就来帮忙了。秀秀妈顾太太负责今天酒席上的各种糕点的调配,所以她很早就到了陈家,和陈奶奶陈太太寒暄了两句就往厨房走去,指挥着这里的三个帮工,顾太太最拿手的就是八宝饭和豆沙汤圆了,她的八宝饭做得外形看上去亮晶晶冒着油水,里面的豆沙等甜料五六种忍不住往外冒出丝丝枣红色的汁来,甜而不腻,让人看了忍不住要过来偷食几口。她的豆沙汤圆个个大小一样,有糯性且光滑不粘嘴,甜度适合,独特之处是每个豆沙汤圆里面还要放一个红枣。早上的甜点刚做好,就闪进来一个小巧玲珑的身影,一声妈还没叫完,秀秀就过来拿起一个汤圆就咕咚吃了下去,完了朝妈妈扮个鬼脸,赞赏一下妈妈的手艺。 “秀秀,你今天要好好把你英娟姐姐伺候好了阿,要不然你书堂哥哥不会饶过你的。”秀秀从小和书堂他们一起长大,比书堂小4岁,今年16岁。今天秀秀要做英娟的伴娘,所以很是兴奋,穿了件粉红色的真丝旗袍,把头发高高挽了起来,脸上透着些许天真的稚气,看起来既有读书人的气质又有小姑娘的可爱。

陈大少年今天也是逢着喜事精神爽,穿着质地较好的长衫,胸前戴着红花,头发上油抹得逞亮,脸上的笑容一直没有停过,不停地招呼着客人。见到秀秀,叫着:“秀秀,今天辛苦你了,你提个条件,要我送什么礼物给你都可以。”秀秀道:“你只要给我带一本现在上海流行的作家的小说或者诗集就可以了。对了,我喜欢戴望舒的那个撑着油纸伞的像丁香一样结着忧愁的诗。”秀秀不知道,她的父母正在商量着送她去南洋公学读书呢。

英娟家今天也格外热闹,英娟的哥哥嫂嫂,还有三个孩子,姐姐姐夫带着2个小孩也来了,亲戚邻居加起来也有七八十个人。大家分头忙碌着各色菜等。英娟娘东张西望看到秀秀来了,马上喜上脸色,把秀秀拉进怀里,“好秀秀,真乖,今天辛苦你了,等忙完了,姨娘给你做顿你最喜欢吃的鲜肉汤圆。”秀秀说:“没关系,姨娘,英娟姐姐呢?”说着就往英娟的房间走过去了。英娟穿着书堂给她买的枣红色花粉色底子的旗袍,头发上戴着很好看的玫瑰红的发卡,高跟鞋,看上去秀丽端庄文静。两个小姑娘说着悄悄话,比亲姐妹还亲。英娟家虽然穷点,可是她娘宁愿自己吃苦,也坚持让英娟读了几年书,所以英娟能看小说诗歌,现在,两个人在这个大喜的日子,又讲起了文学了,秀秀调侃道:“你就是书堂哥哥的那个像丁香一样,结着忧愁的姑娘了,从此以后,你可以跟去上海,书堂哥哥就再也不用撑着油纸伞孤独地站在弄堂里了。”两个小姑娘嬉笑着。外面大人在忙碌着,每个人脸上挂着喜色。

正好顾教授顾世鼎也在家休息,带着他的全家。 顾教授喜欢沿着小镇的小河从西往东散步,走到英娟家门口时,被英娟娘看见了,忙着拉进家来,送上一碗汤圆,一定要顾教授吃了才能放走。顾教授走前,英娟出来,恭恭敬敬地叫了声阿叔。

中午时分,书堂带着伴郎,娘舅等一行10几个人就过来迎亲了。大家欢欢喜喜的,把新娘迎走前,按照小镇习惯,娘家要准备一个漆着红漆的全新的马桶,里面放着两个染红的白煮蛋, 还有几个铜钿, 马桶拿到夫家的以后,必须由一个六七岁左右的男童把里面的蛋和钱拿出来,然后撒泡尿,钱和蛋归这个小孩,撒的尿象征着新郎新娘往后多得贵子。今天,有幸拿着马桶并在里面撒尿的好事大家一致推荐给了顾教授8岁的儿子了。

婚事忙碌了一整天。 第二天新娘回门,到娘家吃了一顿饭,然后就回夫家了,英娟娘想想养大了的女儿,就这样出嫁了,以后再也不会像以前一样每天在家陪娘了,不免流了一些眼泪。

 

婚后,英娟就搬到了上海和书堂同住,他们在淮海路上租了一间房,婚后的生活很是悠闲了几年,其间他们在周末也常去一家茶社和几个朋友喝茶聊天,谈论着最近的时事,听说日本人要打过来了,大家分析这日本人打进来的几种可能的路线,书堂隐隐的有点担心了起来,因为最近英娟怀孕了,这要是万一有了战争,英娟怎么办呢?过了不久,秀秀也来到了上海上学了,秀秀马上就结识了一帮进步青年,参加了一个诗社,忙得热火朝天。这天,英娟和书堂正在家里休息,听到一阵敲门声,打开一看,是秀秀,手里拿着一包礼物,里面有着红枣什么的。只见秀秀气喘吁吁, 拉着书堂: “书堂哥,最近消息不好,英娟姐又有孕,赶快让她回到小镇去躲避一下吧,这是一包滋补的食物,给英娟姐补补身体的。” 英娟看着书堂,又看看秀秀,道;“秀秀,我和你们在一起。”

书堂看着英娟微微凸起的肚子,很果断地说:“英娟,你必须要到小镇上躲躲,我让我娘准备一下,我们明天动身。”

 

三月中旬了,春天的小镇暖洋洋。西街尽头有两颗百年以上的银杏树,一雄一雌,树叶开始往外长,为秋天结果努力做着准备。 小河边的垂柳也发出了新芽,嫩绿嫩绿的,在水边低垂着,和河水缠绵着,时不时地,树叶碰到了河面,撩起一些河水,再把水滴滴回小河。几个年轻的少妇在河边淘米洗衣服,还有几个中年小伙子拉着农具到附近的农田干活。镇上作买卖的在这个美好的温暖的天气里把铺子往门外放着,等着小孩妇女过来买些家用和零食,再聊上几句。突然大家看到一辆人力车拉着一对男女从西街过来,定睛一看,是书堂和英娟。 被告知上海可能发生战事,大家都用同情的眼神看着两人:“那怎么办呢? 还是回家来吧, 这里是小地方,日本人总不会打过来吧?这吓人倒怪的。”虽然这么说着,这个消息还是在小镇传开了,小镇的人们脸上便多了一份忧虑,茶余饭后也多了一些消息,或是从路过小镇的长途汽车上的过客那里听来的,或是猜测的。人们发现,最近从上海路过这里去江苏和其他各个地方的人和车多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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