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生是湖北人,住在离开武汉不远的一个乡下。15年前结婚的时候和他去过一次湖北,感觉老家很落后很朴素很可爱的, 和我们上海的乡下完全不一样。后来婆婆来上海和我们同住了一年多,有过小小的摩擦,但是也积累了些感情。9年前出国后,就再也没有回老家的机会了,倒是婆婆来我妈妈家小住过。一晃15年了, 挺想念的,年初的时候和先生说要带女儿回去看看,特别要让女儿看看太婆婆,希望她从小有个温馨的记忆,她有个太婆婆呢。 先生不太愿意我回去,怕麻烦他们家,但是我婆婆知道了,高兴了好久,听说家里还打了家具,简易的把我们结婚时住的房间装修了一下,装了空调,他们天天盼着。
6月下旬,在上海隔离了一个星期,出来在家里呆了几天后就准备上路去湖北了,带着我妈妈和女儿。火车终于驶入汉口火车站,随着下车的人群往外挤,迎面一股热气夹杂着灰尘,旁边都是灰灰土土的没有完工的装修。踩着高低不平的路出来后,听见先生的弟弟在叫大嫂了。 十年不见,他真是变化不小,身上多了些生活的磨练。汉口火车站的混乱让我怀疑这是大城市武汉吗。先生的弟弟从他们老家叫了出租车来的,所以我们很快就上路往老家开了。车行至武汉城乡结合处时,车子就混乱的挤成一堆了,有的车子就理所当然的开到对面反向道上试图绕过这样的混乱,但是绕不过去,终于反向的车也开不动了。 车子堆在了一起,让人窒息, 在这样闷热的天气里。在这样人为造成的交通堵塞中走走停停一个多小时,交通终于开始畅通了, 司机是同一个村出来的,虽然融入了这些没有规则的开车者中,但是说话的语气里始终洋溢着细致朴实和热情,倒显出我说话的粗心了。
在乡间的公路上颠簸了2个多小时,到了一个村口,一条窄窄的水泥路羞羞答答的伸向了一片树丛中,几个知了在树上叫着,一条黄狗呼的蹿了出来,瞪了两眼就跑了。车子沿着这条小路拐进去了,绕了几个弯,在几家外墙没有粉刷过的房子前又转了个弯,就一下看到了一堆亲人在那里翘首以待。婆婆还是老样子,没有多大变化。下车后,婆婆马上挽着我妈妈的手亲热了起来,女儿还不习惯,文静的跟在我后面。 小姑子比我小三岁,好像比以前更亮丽了,在旁边不停的微笑着。 还有几个初中生,大概是侄子侄女一辈的了。 从未见过面的小叔子的太太,非常漂亮热情。 先生的奶奶,90多岁的老太太,也是我这次特别要来看看的,出乎我的意料,看上去身体非常硬朗,比实际年龄要年轻起码10岁。倒是公公由于生性喜欢操劳,看上去比实际年龄老了10岁,但是他在旁边满足地看着我和女儿。大家围着我们关心着,说着体贴的话。一家人做了一桌美味可口的菜,我想他们大概忙乎了好久的,在这个稍微动一下就汗流浃背的夏天,没有空调通风又不好的厨房里,做出来的菜蕴含了多少的亲情阿! 想想我们在美国,物质条件那么丰富,但是总是缺了什么似,生活单调生硬。目睹这眼前的亲情,心里不由自主地感动了起来。
老家是个房子和房子挤得很紧的小村庄,接下来的4天时间,我游走在乡间的田野里,门前屋后的野趣中。弟弟妹妹们轮流请客,做着各种美味的食物,野味,新鲜的果蔬。时不时地,还没有看到人,就听到有人扯着大大的嗓门一路喊着就进来了,是东家阿婆送几个草鸡蛋来,或者西家奶奶送些凉粉。湖北人的个性,人人说话都大着嗓门,时时刻刻就像在吵架,亲情,乡情,人情就这样没有任何修饰的自然的流淌着,温暖着人的心。
婆婆是个不识字但是异常聪明豁达能力极强的人。十几年前在上海和我们同住的时候,家里的家电往往我还没有看完说明书,她就已经琢磨出了基本用法了。人缘也极好,虽然说着极重的湖北口音,但是和我们院里其他带小孩的奶奶们混得火热,经常一起带着小孩坐车去大商场游乐。我们这次回来,她张罗了好久。回来的第二天,我想拿衣服去洗,被她一把夺过,硬要她洗,旁边的小姑子也坚持要妈妈洗,僵持不下只能让步。心里不由得歉疚,但是不得不佩服婆婆和小姑子的豁达,没有做婆婆的架子,不计较帮媳妇做事情。晚上婆婆和我们睡一个房间,她经常拉着我妈妈说着家常话,语气爽朗又亲切。我常常想,婆婆身上有太多值得我认真学习的品德和性格行为。 一个人的有些东西真的和学问没有关系。
小侄女娟娟是个非常可爱伶俐的漂亮女孩,很懂事, 经常依偎在我怀里,大妈大妈的和我亲热。小女孩出生的时候,由于我女儿一岁不到,我妈妈带小孩的时候不小心把股骨颈摔坏了,在家休息,我和先生忙不过来,所以我婆婆到上海照顾我女儿, 小女孩的妈妈那时年轻,不会照顾她,我公公和她一老一小过了将近一年,造就了她现在的独立。
离开老家的前一天开始下雨了,很大的雨,小姑子家请客,我还在睡梦中的时候,妹夫就冒雨上街买菜了,小姑子,妹夫,先生的弟媳妇几个人,在厨房忙碌着,中午的时候,十几个菜端端正正的摆了上来,我很少在饭店吃到这么可口的菜,因为多了一份情?先生是家里的老大,我也算是老大了,被叫做大嫂,可是怎么都是弟弟妹妹们在照顾我呢?心里忐忑不安了起来,可是又无可奈何,因为确实没有他们能干。
四天很快就过去了,要离开了,带着土特产,带着浓浓的亲情,带着感动,车子慢慢的离开了老家,我很庆幸有这样一个大家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