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写这个博文有了些许日子。但是在写 “我的swiftie” 的时候,挨了几块版砖,被砸得老实些了,不让自己的一些奇谈怪论出来探头探脑。今天这个想法又冒了出来。只好皮糙肉厚地拿出来练了。
下午一回家,丫头说:“妈,看看我的指甲,涂得好看吗?”其实她一开门,我就注意到了。真心觉得不错。吃完晚饭,丫头就给我精心地涂指甲,上了同样的花样。
瞄着我的指甲,我边敲键盘边想,不写这个,对不住丫头啊。
丫头刚到温哥华的时候,随身带了七个指甲油的瓶子。这些瓶子,大多是小朋友以物易物的产物。丫头怯怯地问我,是不是反对她涂指甲。我很爽快地说,不反对,这点小事,不足挂齿。
丫头在长个,需要给她时不时添件新衣。有时结账的时候,她会在购物篮里放入一两瓶指甲油。刚开始的时候,我也不在意。谁为这点小东西动脑筋,费口舌。但当这些瓶瓶罐罐达到一定规模的时候,我便开始留心了。
以前,就有女朋友和刚到teenager 的丫头,为了化妆吵得不可开交,来我面前理论的经历。所以现在遇到同样的问题,我就在内心暗自警醒,不要简单地对处理这件事。
我对丫头的指甲油存货做了一番清点。看下来心里也是暗暗吃了一惊。四十多瓶指甲油,按照品牌颜色用途,放得整整齐齐,没有重复,颇有点专业的架势。
我也暗暗观察丫头要求买指甲油的时机。留意下来我甚至有一点感动。孩子真的是体谅我。她并不是简单地替换用掉的指甲油,或者购买没有的颜色。她会仔细挑拣打折的时候,来减轻我的负担,或者说降低我说不的概率。
我夸奖丫头的指甲做得好看,问她哪里学的。丫头喜滋滋地给我看教授美甲的网上视频。我陪着她看了几个。对于我这个和时尚从不沾边的人来讲,也算开了眼界。小小的指甲,竟然有人肯花心思,用简单的工具,把指甲弄得象艺术品。
于是我也开始了美甲之旅。丫头自然就是那个美甲师。她做的指甲,和在美甲店做的不同。不是精致时尚的感觉,而是很有情趣,颇富艺术感的那种。比如草莓,斑纹等等我也叫不上名堂的样式。
这点变化,很快就被周围的人捕捉到了。我的女朋友们,牙医等,都曾拿起我的手指去看。甚至在和丫头在饭店吃饭的时候,也被女侍者注意并夸奖。我也带着小小的自豪,跟她们讲,是丫头做的。
在指甲油的问题上,我没有和丫头有一点冲突,以后扩展到化妆的话题上,交流也没有什么障碍。
我曾经在经过某个店面的时候,指着店前的高椅跟丫头说,那是给孩子打耳孔的位置。我说你什么时候要打耳孔都行,但是我要给你买纯金的耳环。我的同事,就有打耳孔戴合金耳环,因为过敏耳朵烂掉半个的。丫头瞥了一眼,很坚决地说: “我不打耳孔。我的小朋友,四个中有三个过敏,耳朵流脓的。”于是我便上天入地地给她找夹耳式耳环 (clip on)。最后好不容易找到一个摊位卖这种耳环。我也隔一段时间就去看看有没有新货。连摊主都认识我了。
我是常年素面朝天的。但是也有化妆品,以备某些场合之需。这些化妆品很快地就被丫头据为己有。我跟她说,什么时候要化妆跟我说,我要去给她买最好的品牌。因为劣质化妆品对皮肤的伤害比较大。没想到丫头早就做好了功课,说16岁之前不能化妆。但是她看了不少化妆的视频,总得有用武之地吧。于是就在我的脸上描描画画,动不动给我画个“熊猫眼”出来。
丫头一次跟我说,很喜欢卷发。我说:“不是吓唬你,我烫过长波浪,刚开始挺好看,过了一阵子许多头发都变黄变枯了,只好剪了短发。”不出所料,丫头摸着稀疏的头发,脸色发白。她的头发,没有遗传我的厚重,对她来讲特别珍贵。想是在网上看过这方面的信息,她二话不说,让我帮着买老式的,木头或者塑料做的卷发器。这次我是上天入地也找不到,店里头全是电动卷发器。过了几天,我发现丫头自己想出来办法。每晚睡觉前给自己编细密的小辫子,晨起再拆掉,然后顶着细微的卷发上学。于是不禁感叹,女孩子追求美的心,挡也挡不住得强大。
和网友以为的相反,在丫头眼里我是个食古不化的顽固,没有善解人意可言。我甚至把强硬利落的工作作风带到家里,在和丫头意见相左的时候,寸步不让。所以当我对丫头扮靓显示出不可思议的通情达理时,丫头是不可置信加之惊喜交加。为了解答这个疑问,她曾经倚在我身边问我原因,也许也为了防备我是一时心血来潮吧。
我耐心地跟她讲,那是因为在她那么大的时候,我也经历过同样的对美丽的想往。不过很可惜,我没有她的幸运。
我的母亲,是个不折不扣的职业女强人。部分因为她贫穷的出身和大学系主任的背景,她对于女孩子喜好打扮及其不悦。对于我这个女儿,她的要求就是两个,不生病和念书好。
在我象自己女儿那么大的时候,也开始朦朦胧胧地追求美丽了。我也偷偷拿过母亲的化妆笔,学着化妆。但是我画的“熊猫眼”被母亲笑话,自尊心受伤,一怒之下,我再也没有在成人前化过妆;我在长个子的时候,母亲觉得买衣服的开销不值,并不情愿经常为我添置衣服,因此我不得不穿着不甚合身的衣服过了年少的几年;但是让我最不开心的是,节俭的母亲,会把女友淘汰的衣服给我穿。那些过时的式样和沉重的颜色,让我在同龄人面前常常觉得很难堪;为了穿着,我也和父母抗争过。母亲的反应,却是让我所料不及的。她认为我受了不良风气的影响,只想打扮,不求上进。抗争无效也就只能认命。尽管我的念书成绩,一如既往地好,可是我并不快乐,我是那么羡慕那些鲜妍的女同学。总觉得自己的年少时代,就是裹在一片沉郁的灰色里,乏善可陈地滑过去。
在大学的时候,有一次无意中看到张爱玲写到她穿继母的旧衣服的感觉。我当时的心中酸意汹涌。那是一个和我心理感觉无限接近的描写。那次阅读也让我成为了不折不扣的张迷。
因为有了这个阴影,少女时期的我,有点孤独和自卑,也让我成人后特别喜欢漂亮的东西。但是我对于漂亮的东西没有亲近并拥有的心理习惯。好像对于好看的东西,远距离地欣赏,才是我最感舒服的。工作后,我有能力给自己添置衣物了。但彼时的我,对于扮靓已经兴趣索然。就像是饿过劲的人,丧失了食欲。
我跟丫头讲完以后,丫头说:“原来妈妈是不想让我象妈妈小时候一样。”我笑了笑,叮嘱她,回国的时候,可千万不要涂指甲,免得老人不高兴。丫头拼命点头,仿佛和我达成了攻守同盟。
想讲的原因讲完了。可是还有两个原因,我没有讲。
一个源于我曾经看过的一个报道。一次美国国务卿希拉里不施粉黛,弄得舆论大哗。有个专栏记者因此讨论化妆对于工作的影响。事实上,在西方的职场里,有对女性化妆的心理要求。在一个非真空的环境里养孩子,有时是需要顺应当地的习俗的。
另一个原因就是我自己隐秘的情绪了。我看丫头涂指甲油的时候,突然想到了少时看的古文,描写在草长莺飞的季节里,少女们比看被凤仙花汁染红的指甲。这个时候的女孩子,就像欲开未开的花苞,带着对未来不可知的幻想和忧虑,努力地向世界证明自己的美丽。这种纯明的对美的追求,深深打动了我。
少时读过一本小说,仿佛是亦舒的作品。写少女时期,追求的男孩子在楼下等着女孩子打扮好去舞会。女孩的哥哥说,让他们等吧。这样的日子不长。那时看了,觉得有点哀伤的调子。可是等我人到中年,才觉得,那句话简直是哀婉到痛彻心扉。
真的,这样的日子,怎么会长呢。涂涂指甲,卷卷小辫,在妈妈身边絮絮地梦想以后的生活。生命如书,她的还没有翻过几页。高考,谈恋爱,职场打拚,成家生子,仿佛还是遥远的事情,那么多悬念在前面。而知道时光如白驹过隙的我,只能静静地看着女儿的美丽,在一点点绽开,珍惜她还在我身边的日子。
夹耳式耳环 (clip on)在claire's 有卖的,Park Royal Mall 和 Capilano Mall 都有。
不过夹耳式耳环戴久了耳朵会疼,打洞其实很安全,claire's有做的,头半年麻烦一点,后面就一劳永逸了。
claire's 的kids耳环只能玩,不能戴久了,长期戴的要是金银的才行。